第34章 大婚

牛奶八段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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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子源加冠之礼后,就被封为广安王,是诸位皇子中唯一有王爵封号的皇子,其余兄弟还未到及冠之年,依旧住在皇宫之中。萧子源虽然已有王爵,却还没有封地,东隅国皇帝萧乐山特在皇城中赐府邸一座。这样的做法,莫说前朝未有,其余两国也没有循例。

    其国谏臣不止一次言明利弊,成年王爷不分封容易引起朋党之争。若是碰到萧乐山心情愉悦时便回说,“子源孱弱,寡人不忍将他放在封地,再等两三年,为他寻得上佳的封地再说分封之事不迟。”若是谏官碰到老皇帝心情不好时,提及此事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寡人还没死!若他二人在我眼皮底下结党隐私,定会贬为庶人永不入朝。你总是存了此心,我看你就大有可疑,先将你查核是否有私!”吓得谏臣不敢再开口。

    太子的心病因此也无他。

    东隅国民风奢阔,相较于扶迎国庄重简洁的大婚礼仪来说,可谓繁复热闹。从送嫁到迎娶至广安王府,一应婚仪礼毕,再进宫向帝后及诸位皇亲国戚行礼,最后再返回王府接受帝后所赐御宴。

    大婚这天,澜星头戴沉重钗冠身着数层吉服,像被裹在一个精美的壳子中,举手投足间的高低分寸都是被礼仪女官反复教习过,不容半分差错。一整日下来,早已累得脚步虚浮,精神恍惚。

    等待夜幕降临御宴开席后,按习俗澜星先送回房等待新郎,房门一关,将整座王府鼓乐丝竹之盛和高朋宾客欢声笑语都隔绝开来。

    “惠妈妈,快来帮我将这些钗环高冠都卸了,简直累死了!”澜星一进卧房将头上红帕揭下随手丢在一旁,迫不及待地坐在铜镜前卸妆。

    惠然和薇瑜相互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没动,半晌惠然才说,“公主一整天都忍过了,再忍一个时辰,等王爷回房,还要履行内室的礼仪才算圆满。”这番话说得极为小心翼翼。

    “别人不清楚,你们还不知内情?无非就是他揭开喜帕,我们再喝上一杯合卺酒,然后同榻而眠?白日那些礼仪是做给天下看的,如今还有这必要吗?”澜星对着铜镜含笑,倒也没有愠色。

    薇瑜忍不住上前帮她,“话虽不假,可婚姻大事一辈子就这一次,如此倒有些不伦不类。”

    澜星没有因薇瑜话语中所指遗憾而心生落寞,转而说,“帮我卸了妆容,你二人也早些回去休息,不必按礼守夜。今日我的确乏了,明日说不定会睡到日上三竿,左右今晚不会叫你们服侍。”

    “好吧。外面总是还有妙安和映秋两人照料,倒也放心。”惠然没有再劝,成了澜星的意。两人将她安置妥当,铺好床放下罗帐,燃了一片安息香才掩门离去。

    澜星甫一躺下刚进入迷蒙浅睡,一切归附万籁俱寂,所以门被推开的声音显得分外清晰。她一个激灵睁眼,却有片刻失神不知身在何处,惊慌扬声问,“谁?”

    “是我。”萧子源站在卧房外并未准备进来,语调也仍旧十分沉稳,没有醉酒之意。

    房间陷入一阵沉默。半晌卧房外间的宽榻上有悉悉索索的声响,澜星仔细听辨,似乎萧子源在榻上铺了被褥睡在那里。燃了半夜的红烛被吹熄,寝室淹没在黑暗之中。

    “你害怕吗?”子源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显得有些不真实。

    “有点。”

    “别怕,大婚初夜还是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们,我就睡在外室,你若不喜欢,明晨我就会离开。”子源安慰她说。

    澜星听了此话,觉得他此刻反倒像个寄人篱下的外客,渴望主人赐予他些许的温暖,忽然觉得鼻内酸涩,翻身向内而躺,半晌才答话,“分房会引得流言蜚语惹人生疑,若非要同处一室今夜这样就好,这儿毕竟是你的王府。”

    “今晚喝了那么多酒,可我却越喝越清醒。”子源自嘲道。

    “为什么?”

    “我不能容许我醉,以后每一天我都必须非常清醒。”子源说得十分平静。

    “你一直都是个清醒自持的人,否则我也不会答应这桩婚事。今后还那么长,我们也总会找到安然相处的方式,不是吗?”

    子源没有应答,像是已经睡着了。

    月上中天,银辉洒满内室。澜星又翻过身子,借着月光,看着帐幔外从香炉中盘旋而上的一缕缕青烟,她很庆幸惠然为她焚的这片香,她不能允许自己在另一个男人的鼻息中沉睡,尽管他是如此纯净温雅。

    后来的每晚,澜星都会在睡前焚香,然后陷入对泓漫无目的又毫无边界的疯狂思念。

    在她踏入王府前,从未想过今后生活中除了面对萧子源外,还要面对王府其他朝夕共处的陌生面容。她从前没有兴趣了解也没有任何准备,因此就难以收获善意的笑脸,他的侍妾素洁就是其中之一。

    素洁娘子在新婚之夜就给澜星留下十分难忘的记忆。三更才过,妙安和映秋二人耐不住素洁婢女的再三强求,敲开了房门说素洁此刻腹痛难忍,一定要请萧子源到西院一趟。萧子源毫不犹豫披了衣裳离去,彻夜未归。

    他走了,澜星才稳妥地睡了一觉。此后三日,都没见萧子源的人影,澜星也不大有兴致差人去问,料想他每晚都应睡在素洁那里,白日又有繁忙公务。

    第四日清晨,惠然和薇瑜到前院府库交验嫁妆清单,由于名目繁多,两人与府库总管和几个内侍核了一个晌午才算厘清。前府的事情忙完,两人又匆匆赶回后院为澜星安排午膳。

    前后府院中间被一片大园林隔开,其间竹林茂密,池水清澈,假山石亭,分外幽静。惠然和薇瑜刚穿过园中的颐波桥,走到假山旁,传来两个女子交谈的声音。

    只听一个说道,“你还不知道?府里都传开了,咱们王爷大婚初夜竟然宿在素洁娘子的房里。”

    另一个回道,“看来咱们王爷还是看重素洁娘子。这也难怪,素洁娘子自小就被贵妃收为义女,和王爷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王爷体弱,素洁这么多年照顾抚慰,感情笃深自然外人不可比。自从做了侍妾,府上又无王妃,料理阖府事务也从无半点偏差”女子又压低了声音,“公主徒有虚名,素洁才是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女子连声应是,又补充道,“还有王爷的姨母妙蓉夫人,要不是看在素洁这么多年照顾王爷任劳任怨的份儿上,哪会轻易承认她的身份,恐怕都不会正眼瞧上一瞧。”

    “所以说啊,别看公主嫁过来风光,国之大事。可毕竟进了王府就成了家事,能不能立足还取决于王爷的心。”

    另一个女子听了笑起来道,“王府虽小,和皇宫的三宫六院还不是一个样儿。”

    惠然毕竟年长,又在深宫中沉浮多年,听这番话倒也面色平静。薇瑜却早已拉下脸,冷“哼”一声疾步离去。假山后的两个女婢听到声响立即止了话语,悄然溜走。

    薇瑜快步走在前面,惠然紧紧跟走后面,一前一后进了东院的冠云斋,此刻澜星正在用午膳。

    薇瑜进房噘着嘴冷着脸一言不发,澜星放下碗筷,笑着问,“这是谁惹你了,怎么不高兴?”说完又转头问惠然,“她怎么了?”

    惠然答道,“没什么,无非是听了两个没有规矩的婢子在背后嚼人舌根的话,一时想不透无处开解,自己生气。”

    “薇瑜,那两个婢子说得是事实吗?”澜星笑问,欲要作势劝慰她。

    薇瑜扬声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你何必对这些子虚乌有的事生气,谁又在乎你气不气,伤了自己身体,外人又不知。”澜星招手让薇瑜到自己身边坐。

    薇瑜乖巧坐下说,“姐姐不想知道那些人在背后说咱们什么?”

    澜星摇头全然不在意道,“无论他们要掀起什么风浪,都有子源,我们不必过虑。”

    薇瑜霍然起身,生气道,“说到这,我最气得还是萧子源。在扶迎国你病势沉重时,他通宵守在病榻前奉茶侍药,我当时就说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没想到他早已是别人仰望终生的良人。他就是最大的骗子!”

    话音刚落,只听有人说,“今日是谁惹了书南郡主,我刚进院门就听见你在高声斥责谁是骗子?”萧子源进了冠云斋问道。

    薇瑜正想张口,澜星却悄悄扯了她衣袖,眼神示意她不要再提,薇瑜只得悻悻作罢。澜星笑问子源,“还没用膳吧,坐下来一起吃。”

    子源温和地应声好,刚坐下来,映秋和妙安捧着一黑一红两个瓷瓶上前,子源打开瓷瓶各取出一丸药服下。

    “你还在吃我配的丸药?”澜星惊讶道。

    映秋笑着道,“王爷说吃了有奇效,一直都在服用。”

    澜星故意上下打量子源,正色道,“是比我刚认识你气色要好很多,我再给你调几味药服个一年半载,保你能够挽弓射箭,驰马围猎。”

    “哦。名医赐药,三生有幸!”子源忍住没笑,映秋和妙安却在一旁咯咯笑起来,澜星两句话将他的注意力移走,把刚才薇瑜一点即燃的怒火给浇熄了。

    “书南郡主回程之期定在何日?”子源无意一问。

    “就如今的情形,我可不放心走……”薇瑜直翻白眼。

    澜星赶紧打断话头,“对,东隅国锦绣繁华,景色如画,新奇玩物美味小吃都让她流连忘返,哪里舍得走。”

    “我去找阿泰陪我逛集市。你不让我说,我也不管了!”薇瑜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出了冠云斋。

    子源终于觉察出两人一个呼之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异样,但澜星不想说,他也无从提起。用罢午膳,子源到前院处理公务,澜星正准备睡个午觉,婢女进来禀报说,“素洁娘子前来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