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陆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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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长途大巴渐渐驶进熟悉的街道时,她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他那不安的情绪加强了,他的眼神全程都关注于车窗外,就如同‘思考’的石雕一样。

    站在熟悉的土地上,大巴已经掉头离去,而他们依旧站在原地,这里在以前还是一块空旷的长满杂草的地方,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小镇上唯一的客运站,周边还有很多建筑物,诸如照相馆,超市,快餐店等,0多年过去了,他们在成长着,小镇也在发展,已经不同于过去了。

    “我们走吧。”孟寻真主动牵他的手,两人依靠着记忆中回家的方向走在陌生的路上,可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们走进了一条熟悉的道路,从这里跟新路有明显的区别,孟寻真看看路边的大圆铁牌上面用蓝色字体写着‘旧街’而这里的建筑也跟他们记忆中一模一样,这时一位年迈的老人坐在自家门口乘凉,腿边窝着一肥胖的土狗儿,看出他们二人的疑惑自言自语的说道“外地回来的吧?外面那条街都是那些之前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回来后建的,说要搞什么现代化,开了酒吧,旅馆,餐馆,天天闹得乌烟瘴气。”

    孟寻真又看看身边的他,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越来越靠近两人的家时,她远远指着一个方向“亦正,你家里大门开了,伯父阿姨可能在家。”

    当经过她的家时,孟寻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望着那一栋焦黑,四处长满杂草的房子,破损的墙壁还留下因为爆炸而产生的裂痕。

    “寻真?”察觉到她的停顿,他回过头看着她。

    “没事,我们走吧。”她急忙收拾好外泄的情绪,跟上他的脚步。

    “你还好吗?”他不放心的查看她的眼睛。

    “我没事,真的,平复一下就好了。”她低下头刻意逃避他的探视。

    “一切都过去了,我在你身边。”他抱着她的头,轻轻拍着,她靠在他身上,并不想躲避那样的拥抱。

    “亦正?”然而早有村民认出了他们,前去齐家报信,齐妈妈狐疑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喊道。

    齐亦正倒是落落大方的承认,孟寻真则因害羞索性躲在他身后,然后他们就被热情的村民迎进了门,村里的长辈们几乎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这么多年没见,一得知他们回来的消息都纷纷放下手里的农活前来探望,不过他们关注的焦点似乎集中在齐亦正身上,孟寻真渐渐被‘忽略’。

    她又悄悄回到了这里,她原来的家,自从那晚爆炸后她就没有再回来过了,入籍你在她家附近的两间房子已经空无一人,心想大概是搬走了吧,她深呼吸一口气,一步步走进去,那扇黑黝黝的大门似乎在欢迎她回家,大厅内几乎所有东西是焦黑的,椅子,沙发,电视机,地上依旧散布着玻璃,人们似乎已经遗忘了这里,甚至从未想过要收拾残局,就这样任由它荒废下去,就这样将它遗弃在记忆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什么,就这样毫无目的在房子里走着,看着,记忆里原本渐渐模糊的画面开始变得清晰,走到楼的时候发现有一个角落墙壁是干净的,没有被火烧的痕迹,那里平静的躺着一本牛皮笔记本,她走上前吹走上面厚厚的灰尘,发现这是妈妈的日记,牛皮已经很破旧了,但因为质地过硬,依然保存完好,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张娟秀的笔迹写下‘1990。6购于市集’。孟寻真心情有些激动,她怀着近乎虔诚的心态翻开母亲过往的记忆,最后一篇日记正是写在爆炸发生前:

    我即将与魔鬼共同灭亡,人的选择会影响一生,而我的一生正是因为做了错误的选择,所以才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半生我的生活过的毫无意义,我荒废了自己的青春托付给了一个不值得信赖的男人,还有我那可怜的女儿,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这篇日记,妈妈想告诉你:眼前短暂的甜蜜并不能代表一辈子,甜言蜜语只是烟雾弹,只有实际行动才是永远对你好的人,千万不要踏上我的后尘。

    妈妈,妈妈,妈妈,我回来了,妈妈,可是妈妈为什么你要用这么决裂的方式离开,妈妈,你知道你们离开我之后,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就算是选错了路,我们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解决,可是为什么你要带着爸爸离开我,你们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自生自灭,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吗?妈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寻真。”中途发现她不见了,他下意识就猜到她会在这里,果然在楼下就听见她抽泣的哭声,他循声冲上来终于找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人儿。

    她梨花带雨的抬起头发现是他,当下想也没想直冲进他怀里,忍了几下还是没有忍住“我恨她,亦正,我恨她,我真的恨她,我恨她。”

    “寻真……”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记忆中寻真从没有这样愤怒过,当年她得知事情真相后面色清冷,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那个时候也担心过,但她表现得非常冷静,过了几年大家都以为她已经适应了,没事了,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她始终压抑着内心的愤怒,没有一刻放过自己。

    “她将痛苦留给了我,她可以一死了之,她丝毫没有理会过我的感受,她把我丢在这个世界里自生自灭,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她是我的妈妈啊!亦正,她是我的妈妈。”

    “正因为她是你的妈妈,所以她在最后一刻救了你一命。”

    “我不要她救,很多时候我都宁愿跟她一起死。”

    “可我却很感激她,因为阿姨将你留在了我身边,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他的话打进了孟寻真冰冷的心里,她抬头看着他,眼里全是泪,她粗鲁的拭去引来他的不认同,于是用指腹轻轻为她刮去眼泪,非常温柔。

    “那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她带着哭腔的问话,却丢给他一个世界难题。

    “寻真,对不起,我……”他明白此刻她不过是需要一句安慰,但他却说不出来,因为他不想骗她,说出一些无法保证的事情。

    孟寻真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会没有答案,但他却连一句谎言都不愿意说出口,很多时候她宁愿他骗骗她,因为真实更令人难受,她现在只想要一个承诺,却永远得不到。

    “你也会离开我,对不对?我知道,自从你退伍没有回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你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我可以独享的男人了,我也想过要放弃你,我也想过要另外再找一个男人,可是我这6年来,一直在等,等你当兵退伍,等你娶我,我原来一直都在想你,你占据了我的脑海6年,我怎么可能把你忘了?你是我唯一想念的男人,我忘不掉,我真的忘不掉。”

    “对不起,对不起。”他用力的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恨不得将她嵌入骨血里合二为一。

    他们因为离开的太久,村里的人来巡了,两人只好撤出杂乱的房子,孟寻真眼眶红红的,任谁都看得出是刚哭过,大家心知肚明也不好说什么,便只说家里人做好了饭菜要两个回去吃饭。

    其实齐亦正的父母一直都是知道儿子的事情的,他加入AFH组织没多久,家里便来了两个穿便服的人自称是警队的,简单告知他们儿子现在的情况,并要求他们二人签下保密协议,不得对外宣称儿子的任何消息,否则齐亦正将会受到严厉的处分。齐妈妈在担心儿子之余还担心另一个人,就是孟寻真,因为自从亦正失去消息后,她就一直很照顾他们夫妻,常常往账号里打钱,逢年过节还会寄些东西回来,这孩子是真心对他们家亦正好,以前她心里多少对寻真的家庭以及她的行事作风有些意见,可现在儿子的工作是那么的危险,恐怕难以找到姑娘家,寻真对儿子一片真心,她倒也真希望两人能成事。所以饭席间,不难看出齐妈妈对寻真的照顾,频频给她夹菜,还不时的跟她说话,在座的邻里彼此心照不宣的开始撮合两人。

    “亦正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是时候成家了。”老村长这么一开头,大家就都没了顾忌。

    “就是就是,可不能让咱们寻真白等这么多年。”三姑六婆一向对当媒婆特别热衷,如果当事人不表态恐怕会闹个没完,齐亦正正想说话,孟寻真便先开口了。

    “放心吧,我们都商量好了,再存点钱就结婚,现在他部队放假就去我那住,我就趁他空闲给带回来了。”

    “哟,住在一起啦?那敢情好啊!老齐,这下抱孙子就不远了。”老村长撞了一下齐爸爸,后者倒是憨厚的应了一声‘那敢情好。’

    齐亦正看着正说得眉飞色舞的女孩,知道她存心这样,于是便不再说话,倒是往她碗里不时的添菜,长辈们还以为这小两口在耍花枪,不以为然。

    饭后,他们终于摆脱了乡亲们热情的招待,四处闲逛,美名其曰‘散步’。孟寻真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语,这跟刚才在饭席间谈笑风生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终于她上前一步说道“刚刚在我家的时候,我有点失态了。”

    “在我眼里,你没有失态,放心。”他终于都等到她说话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说忘不掉你是真的,我刚刚想过了,我会把齐爸爸和齐妈妈都照顾好,我会保护好他们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我也不要求你承诺什么一生一世的誓言,我只希望你像现在这样,一有假期就回来找我,一放假就回来陪我,可以吗?你可以做到吗?”她站在他面前,纤细的十指纠结在一起,她的话几乎是乞求的语气,这样小心翼翼,这样害怕被拒绝。他心一软,手一伸将她拉进怀里。

    “为了你,我拼死也会做到。”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陪着我好好活着。”

    回应她的是更有力的拥抱,这比任何语言都来的重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