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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里暂时只有贺艾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她故意把人支使走了还是真的都去忙了。
不过贺艾有心想冷落贺绥,倒是恰巧给了贺绥方便行事的机会。
老宅的书房一直都是贺峰一个人用, 贺峰并没有不许贺绥这个弟弟进去,反而是贺艾以及贺老太太等人有这个说法。
若是原来的贺绥, 自然不可能在这样影响了二十多年的情况下还想进书房,甚至连那个想法都不可能出现。
可如今的贺绥却是上楼后直奔书房。
老宅里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书房, 大书房则只有贺家当家人能够进出。
大书房是有监控的, 不过有周凯在, 一个小空间里的电子监控设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周凯没想到老大居然这么快就自己上来了,他才刚去了一趟贺峰的卧房呢,就感应到了贺绥到召唤。
“老大, 你大哥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不过床底下有个小木箱子,里面倒是有一堆小孩儿才会玩的玩具,我没发现什么问题, 老大, 你要不要去看看?”
贺绥摇头,让周凯进书房先把监控遮掩一下,“不用, 贺峰平时不会住在这边, 房间搜索价值不高, 我们时间不多。”
贺绥一般情况下并不会跟女人计较, 刚才怼了贺艾, 不过是希望能让她气一气, 不至于迫不及待的继续拿别的节目招待他,也让他有行动时间。
周凯点点头,二话不说钻进了门,回头就给贺绥打开了门。
不管多繁复的锁,只要有了无孔不入的气,要打开都是轻而易举的。
大书房是当年贺家发家之后贺老爷子特意请人来装的,一进去就是高可抵住天花板的书架,书架不是普通的那种靠墙直上直下型,反而颇有种风水格局的讲究。
书架错落有致,不拘是不是靠墙,便是宽敞的书房最中间也能陡然架起一个螺旋式书柜,贺家两代当家人也不知道是去哪儿找来的书,愣是将书柜都摆满了。
贺绥负责找下面周凯则负责上面。
贺绥也不触碰任何东西,只是将背上背包里的罗盘拿出来,掐了一滴自己的血进去,踩着谨慎的步子在房间里迅速转了两圈,真在一个墙角不起眼处发现地板下有东西,而且应该还是与贺绥自己密切相关的东西。
当年贺绥出生,贺老太太找大和尚矇昧神智秽气污染身躯,另一面贺家的生意却又陡然拔升到一个很多人触不可及的高度,这不得不让贺绥多想。
不是贺绥故意将人的心思想得那么坏,他只是大胆假设细心求证。
“老大,这里面有东西!”
贺绥正收了罗盘蹲下身准备取墙角地板下的东西,周凯激动的在东南角一个朝西北打开的扇形书柜那里叫嚷。
恰在此时,之前进来时特意留了一条缝的门外传来一阵耳朵难以察觉的说话声,贺绥耳朵动了动,灌气入耳认真听了一瞬,听见了贺艾软着嗓子跟谁说话。
贺绥扭头看了周凯那边一眼,想了想,贺绥果断从背包里找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就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划破手指取血画符,“这个符你吃了,自己钻进去化作一团鬼气将东西裹挟着先带出来!”
那书柜里多半有暗格机关之类的,如今他们哪里有时间慢慢找暗格解机关,只能用点粗暴的法子。
贺绥吩咐完就自己夹了一张可转阳为阴的镜符在指尖一抖,镜符无火自燃,贺绥抛开黄符而后往空中一抓,聚气于掌心,再将那团气隔着木地板往地下一拍。
感觉到那股气触碰到了某样东西,贺绥曲指隔空一抓,一团带血小布袋连同一张纸就被贺绥隔着地板抓到了手中。
门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贺绥顾不得看那东西是什么,胡乱塞进背包里的破布包中,为防万一,贺绥在布包上面打了几个手诀,确保那团东西里即便有什么古怪也无法泄露一丝一毫的气息。
扇形书柜那里,周凯也已经出来了,周凯修为尚浅,很多时候还总是忘记自己是鬼,对鬼一些天生就会对东西反而不大精通。
不过周凯也听见门外有动静,急忙吞了那张贺绥用血画出的黄符就变成了黑鱼。
黑鱼钻进去到了一个小空间里,这种小空间让周凯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变成一团多大的气,毕竟空间太狭窄了,周凯思维惯性还是更接近人。
一时着急,周凯化作的黑鱼张大嘴就直接将那个盒子给吞进了肚子,于是贺绥再抬头一看,看见的就是一只河豚似的黑鱼,肚子那里有个四四方方的凸起。
贺绥无语,也顾不得数落一句,抬手让周凯钻进手腕上的槐木珠里,自己动作敏捷如矫健黑豹般悄无声息的就出了书房。
刚关好门侧身走到一旁,贺绥做出百无聊奈靠着二楼走廊栏杆发呆到模样,一个面容冷峻身材高瘦到年轻男人就在贺艾到陪同下走了上来。
“哎呀小二,你怎么在这里?刚才你不是说要回房间一个人呆会儿吗?是不是还在生姑姑的气啊,我这不是想着你也长大了,如今好不容易瘦下来,就该为了健康远离那些碳酸饮料之类的,不过我已经让人去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肯定会有的。”
贺艾在贺峰面前一向是温柔体贴好姑姑的形象。
贺峰皱眉,原本有些不高兴,弟弟都这么大了还因为那样的事就生长辈的气,实在太过没出息。
不过看见贺绥如今的体型,想想这才离开家不到一个月呢,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才会瘦成这样。
贺峰眼神又急不可查的软了些许,冷声冷气硬巴巴的随便训了贺绥一句,“不可跟长辈生气。”
贺绥心里想的都是刚拿到的两样东西,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这个话题也就算结束了。
贺艾看得有些着急,实在没想到这次贺峰居然没多说几句,想到刚才贺绥说她的那个什么苟且,贺艾恨得眼珠子都要红了,却偏偏没办法拿这个话到贺峰面前说。
贺艾知道,自己这个大侄子为人最是古板,虽然古板也有古板的好处,比如说因为她是长辈,所以贺峰轻易不会对她说什么违逆的话,对老太太也是毕恭毕敬。
可另一方面若是真知道了贺绥今天说的那个话,贺峰肯定会为了避嫌,让她搬离老宅,就为了怕外面的人真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贺艾含恨咽下那口气,笑着做出主人的姿态,“小二,你也好久没回来了,怎么不回房间看看,你大哥可是特意给你保留着的。虽然你现在不回家,可这里毕竟是你的家,以后也要记得常回来。对了,你奶奶那里你也很久没去过了,这次你奶奶也会回来,到时候可得好好给你奶磕头认错。”
贺艾在故意激怒贺绥,贺绥却并不理会,扭头看贺峰,“大哥,奶奶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去疗养院接她?”
贺峰抬手摸了摸领带,“不用,一会儿就该到了,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贺绥点头跟了上去,两兄弟都没接贺艾刚才那番话,搞得贺艾自觉很没面子。
贺峰带着贺绥进了自己的房间,先让贺绥在外间等他,自己则去了卧房相连的更衣室,换了一身稍微休闲居家的衣裳。
“在外面怎么样?”
贺峰扯了扯衬衣领口,没有领带抵着,贺峰明显有些不习惯。
贺绥点头说还行。
贺峰盯着贺绥看了片刻,突然开口问他,“你看起来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要不是这张脸确实跟他很相似,贺峰都要怀疑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弟弟。
贺绥心中一动,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你看见的,或许只是一种别人想要的。贺峰,我出生那年你应该已经五岁了,能记事了吧?”
贺峰比贺绥大五岁,贺绥七岁那年,贺家夫妇意外去世,当时贺峰十二岁,被贺老太太跟贺艾照顾长大,而贺绥,则被全家人甚至贺家下人孤立无视。
一开始贺峰还会闹着找弟弟玩,不知道被贺老太太以及贺艾他们灌输了什么思想,有一天贺峰气愤的跑来揪着贺绥的衣领胡乱发泄的吼了一通,从那以后才七岁的贺绥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贺峰眉头皱了起来,一双黑眸盯着贺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率先撇开了视线。
“你跟江旭关系很好?”
贺峰主动放弃了之前的那个话题,贺绥也不追问,却拒绝继续这场谈话,“我已经跟贺家断了关系,不论是感情上还是命理上,如果需要,法律上要断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贺绥不关心政治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却并不代表他就不懂,相信有关部门都很希望他能够变成各种意义上的孤家寡人,只为心中大道与正义。
这样才能让社协办保持纯洁中立,不为任何势力或私人所倾斜。
这在贺峰看来,却如同威胁,当即沉了脸色,带着点叱责,“当初你的所作所为本来就是错的,只是让你出去感受一下生活不易。二十多年来贺家给你带来的优越生活并不是你继续荒唐下去的理由,已经是快要三十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贺绥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拒绝继续跟贺峰说话,“贺峰,无论你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只需要明白,我不欠贺家的。既然是要过节,我不希望谈话变成争吵。”
还是毫无意义的争吵。
跟带上点亲缘关系的人说话真费劲,比面对厉鬼妖魔还费劲,果然家庭生活要不得,要了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家长里短。
贺绥想到自己一心追求大道,不可能会成家立业,心里很是松了口气。
贺峰唇角下压,虽然脸色很差,不过还是忍住了没继续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间。
贺峰跟贺绥一前一后的下楼,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一直在安排午饭的贺艾松了口气,顺眼瞥向贺绥的时候眼底带着得意与轻蔑。
不管贺绥变得怎么样,只要他跟贺峰这个贺家当家人关系僵硬,就肯定得不到好处。
等到贺峰年纪大一点,她的两个孩子长大了能够进贺氏,多经营十来年,熬也能把贺家熬成自己的。
至于贺峰娶妻生子之后?贺艾对自己的头脑手段还是很有自信的,大不了偷偷弄点断子绝孙的药让贺峰两口子一吃了事。
贺绥跟贺峰不欢而散,各自在客厅坐着等了一会儿,这次周嫂跟贺艾不敢当着贺峰的面无视贺绥了,怎么说贺绥名义上还是贺家的二少,说句不客气的话,贺绥在老宅,比贺艾都还要名正言顺。
“太、徐太太,徐少爷跟徐小姐回来了,徐先生说他公司有事,中午回不来了。”
周嫂走过来恭敬的跟贺艾说话,原本习惯性的要喊“太太”的,可转眼看见旁边坐着的贺峰跟贺绥,周嫂嗓子一抖就连忙改了称呼。
可惜这样的改变却叫人更容易注意,贺峰听得眉头一紧,“怎么突然换了个称呼?”
听着还拐别扭的。
贺艾心里却是一刺,脸上有些不自然,偏偏要抢在贺绥回答之前抢占先机,“嗨,那不是今天看见小二,突然想起小峰也老大不小了嘛,这两年也该结婚生子了,家里下人不懂事,喊什么太太的忒乱了名分,我想着还是早早的让他们习惯了正确的叫法,免得以后侄媳妇进门听到了会心里不舒服。”
贺峰都还没有结婚对象呢贺艾就把人给当作假想敌了,也不是贺艾故意的,她就是习惯成自然,改不掉的老毛病了。
旁边周嫂连忙点头,讪笑着认错,“是我们做下人的不够机灵,害徐太太操心了。”
这一声声的徐太太,听得贺艾心里很不舒服,就好像有人在提醒她,这里是贺家,她一个徐太太哪里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的行驶主人的权利啊。
贺艾干脆笑着站起身,“我去看看陇渊跟小鱼,上了一上午的课,估计是累坏了。”
说起两个表弟表妹补课的事,贺峰神色稍缓,朝贺艾点了点头,“现在多付出一分努力,等以后就能多一分收获。”
贺艾有两个孩子,儿子徐陇渊今年十五岁,今年刚中考结束即将升上高中,可惜考得不怎么好,贺艾偷偷用贺家的人脉加金钱攻势,这才顺利留在了原本就读的贵族中学,成绩也含糊带过的瞒住了贺峰。
女儿徐得鱼十三岁,看起来倒是性子乖巧伶俐,学习也还算不错,可惜被她妈亲自教导多年,很有几分捧高踩低的本事。
因为贺峰思想守旧古板,觉得身为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为了讨好贺峰,贺艾逼着儿女哪怕不能成绩优秀,却也一定要做出万分努力的样子。
这会儿两兄妹刚上了补课班回来,蔫哒哒的一回来就嚷嚷着饿了。
看时间,差不多也已经上午十一点了,徐陇渊跟徐得鱼小跑着到了客厅,徐陇渊乖乖喊了贺峰一声大表哥,然后就垮着脸坐到旁边。
徐得鱼笑眯眯的趴到贺峰坐到沙发扶手那里,故作亲近的娇声喊了贺峰一声,然后带着点小娇气的撒娇,“大表哥,今天外面好热啊,下车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都要被晒化了,大表哥,你看我的脸是不是晒黑了?”
徐得鱼看中了一套a家出的新妆品,这么多年徐得鱼都习惯了从大表哥这里讨要那些东西,因为她知道爸爸妈妈偏心哥哥,无论她再乖巧讨好,一旦涉及到大笔的钱,肯定没戏。
贺峰神色缓和了不少,刚要开口说话,旁边贺绥皱着眉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们这边,“贺峰,徐小姐已经十三岁了吧?”
在场的人都愣了,贺绥撇开视线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贺家如今都成这样了吗?身为姑姑的贺女士被下人称作太太,表哥表妹也一点没有顾忌相处过于亲密,其他人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说吧贺绥又叹了口气,一副不想再说的模样。
手腕上槐木珠里突兀的想起一阵噗噗的笑,明显是憋笑没成功。
周凯万万没想到自家老大能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说得还真真儿的。
贺绥并不是一个思想古板守旧的人,说这样的话不过是为了让这几个人一会儿都别理他,把他当成空气就很好了。
要不是徐陇渊瞥过来的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眼神以及蠢蠢欲动的神色,明摆着就是准备找他的茬,贺绥也不会突然出声。
贺绥被人慢待不生气,不是软弱怕事,而是真的没把这些人说的话做的事甚至时刻努力传递着的轻视嘲讽放在心上。
可若是有人想找他麻烦,耽误他做正事,贺绥也只能主动出击避开麻烦了。
贺峰回过神来,嘴上斥责了贺绥一声“思想龌龊”,身体上却下意识的撇开了徐得鱼凑到自己面前来的脸,还动了动坐姿,让自己的身体离趴在扶手上的小表妹远一点。
虽然嘴上不承认,可贺峰心里却是突然一震,越想越觉得贺绥说的话很有道理。
小表妹如今已经十三岁了,身段上都已经有了少女的曲线,可在此之前小表妹却时不时的就会把他胳膊抱进怀里或者直接趴在他背上。
以前没觉得什么,只想着小表妹对他亲近,可现在再想,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还有老宅里里外外的佣人下人这些年一直称呼姑姑为“太太”,以前他年纪小也就算了,可现在他都已经成大男人了,若是被外面的人听到,怕是第一时间都要琢磨贺家的当家人什么时候偷偷结婚了。
想到那种被人议论纷纷的画面,再投以古怪视线的打量,贺峰眉头越皱越紧。
徐陇渊看大表哥骂了贺绥,立马确定了自己对贺绥这番话该秉持的态度,立马嗤笑一声,“贺绥,大清王朝都已经灭了,你思想还这么封建,是不是脑子有病还没治好呢?”
贺绥只扭头看了贺峰一眼,没吭声,保持沉默,看样子是十分看不起他们这幅模样,不准备再跟这群人多说一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