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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三夫人韦氏见老夫人只是冷飕飕的盯着自己沉默不语, 心中也有些忐忑惶恐。
可是今日这些话,若二伯是老夫人亲子, 老夫人必不可能如此反应,她赌,其实也就是根据老夫人多年来对二房的态度,对陈氏母女的冷血冷情,赌自己私下的猜测是否属实,赌二伯根本并非老夫人亲子, 静姝也非老夫人的嫡亲孙女!
老夫人对二房的掌控之心,对自己的福禄和身体健康的在乎要远远超过对二伯的母子之情!
韦氏又咬了咬牙,挤下几滴泪来, 跪下道:“母亲, 儿媳,儿媳说这些也的确是有些私心的,您知道我们杉哥儿他读书不成, 我们三老爷他也一直求着二伯想给杉哥儿谋个差事, 可是二伯却总是不应,如今杉哥儿在家整日里无所事事,令媳妇实在担心。”
“您知道, 我父亲原在忠南侯爷那里还有一点脸面, 现如今京卫指挥使的镇抚便是父亲旧时的同僚, 当年同时忠南侯爷的属下,念着旧情,说可以给我娘家侄子在京卫指挥使安排个文职, 但我那侄子对姝姐儿着了魔,我兄长便道若是我们若是将姝姐儿说给我那侄子,就将那个位置让给杉哥儿……”
忠南侯是当今陛下还是南平王次子时的旧臣,跟随当今南征北战多年,深得皇恩,当年韦氏的父亲便是忠南侯的下属,韦氏这话并非没有可信度……
若是为了自己孙子,牺牲了姝姐儿也未尝不可,且韦氏先前那些话虽句句都是私心和挑拨,但纵使白老夫人非无知老妇,那些话却跟一根根刺似的,刺入了她心中,很深。
白老夫人终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缓了片刻后才开口道:“你娘家的那个侄子,是那个排行第三的那个?文不成武不就,你二伯能看上他?我记得先时你就让老三跟老二提过,还惹得老二发了大脾气吧?”
韦氏听了这话心中却是一喜,她听得出老太太这语气这口吻分明就是已经松口了!
韦氏忙道:“母亲,您是姝姐儿的祖母,只要您说定了这婚事,哪里还容得到做子女的反驳?只要请了媒人,两家交换了庚帖,这婚事就算是定下了,二伯他也没有忤逆您的道理。”
韦氏看到白老夫人闭着的眼睛眼珠滚动了一下,咬了咬牙,低着声音带了些小心道:“而且,母亲,因着您的身子这些时日反反复复,儿媳想到这都是姝姐儿相冲的缘故,便斗胆拿了姝姐儿的生辰八字和我那侄儿的八字去江安寺里找了江远师傅给他俩合了合八字,还特意问了若是这两人结了姻缘对母亲您的影响……”
“江远师傅说,姝姐儿和我那侄儿的八字不算最合,只能说算是尚可,又说是我那侄儿命重,会压制姝姐儿的气运。但是江远师傅却是说了,这事对母亲您,却是大大有好处的,因为我那侄儿不仅会压制姝姐儿的气运,福运,同时也会压制她的戾气,如此便可化解她对您的不利之气,有利于您的福寿…..”
白老夫人猛地睁眼盯着韦氏,韦氏被看得一个激灵,额上就冒出了细细的冷汗,但面色却是惶恐而认真的。
江安寺是新朝建立后新兴的一个寺庙,里面的师傅原都是当年战乱从江南迁徙入京躲避战乱的,因着同乡的缘故,白老夫人平日里烧香拜佛都喜去这个寺庙而不是京城其他香火旺盛或勋贵官家喜欢去的庙宇。
这个江远师傅白老夫人也熟识,所以刚刚韦氏所出之言虽然有些怪诞荒谬,但白老夫人听说是江远师傅所说,便就先信了几成。
再接着韦氏并不直接说静姝和他那侄儿八字很合,能化解静姝对她的相冲相克,反是说他侄儿会克制静姝的气运福运,这却是更让白老夫人多信了几成。
韦氏被白老夫人盯着,这时却是慢慢红了眼圈,落泪有些哽咽道:“母亲,这事,这事儿媳也觉得有些对姝姐儿不起,可是白家养姝姐儿这么多年,她却累得母亲身体日差……儿媳,儿媳实在不忍心……”
“如今有法子解了她的戾气,消除她对您的相冲相克之气,这也是她作为孙女应当应分的。且我那侄儿对她一往情深,能嫁给我侄儿以后平平顺顺夫妻和美,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又道,“若是我们家妍姐儿,为了母亲您的身体福寿安康,就是让她去死,想必她也是心甘情愿,儿媳和我们三老爷心里就是再痛,也必不会犹豫半分。”
“二伯他向来孝顺,为了母亲,想必也不会有异议的,否则就是大不孝,我们白家百年书香世家,以孝为本,他若是为了一个命数有异对祖母相克的女儿就不顾母亲您的身体性命,还有何脸面做白家的子孙……”
白老夫人犹如鸡爪般的手有些痉挛的紧紧抓着锦被,心中不停的翻滚挣扎,那熟悉的胸闷和头痛又一阵阵的袭来,额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来,形容十分可怕。
韦氏见状也是吓了一跳,忙上前又是给老夫人抚胸,又是按太阳穴的,连声道:“母亲,母亲,您息怒,您别生气,这事,儿媳都是为了母亲的身体着想,但做子女的自然一切听母亲您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千万别生气……”
如此好一番折腾,白老夫人才算是平复了下来。
白老夫人喘着气,道:“此事我知道了,我自有计算,你且先下去吧,不要自把自为坏了事!”
韦氏听言心中一喜,忙应了声诺心怀忐忑的退下了。
白老夫人和韦氏自以为自己是在老夫人的睡房说话,当时也没有人在旁边服侍,老夫人的心腹嬷嬷和大丫鬟也都打发了出去在外面守着,所以这些话自然不会传出去。
可白老夫人又不是什么好主子,她身边自然也不会是铁桶一块。
静姝既然对白老太爷和白老夫人心有提防,就不可能毫无准备的就放心住到了庄子上,认为如此白老太爷和白老夫人就会不算计或算计不着自己。
所以她早研究了白老夫人身边的人,抓住把柄再许以利益,收买了白老夫人身边的一个贴身大丫鬟妙红,当时妙红便是在门外守着,把两人的对话至少听足了八成。
妙红将此事一五一十传给了静姝。
静姝因着前世因着蓝嬷嬷算计母亲让她不孕之事早就对白府的人没有任何期待,她们做出任何谋算坑害她的事她现在都不会有半点惊讶,只不过又被那赤-裸-裸的谋算偏偏还非要加上一层伪善或者以孝之名的外衣给恶心了一阵而已。
静姝细细想了想这事又征询了姜琸的意见就把这两人的对话谋算通过白二老爷的贴身小厮又传给了白二老爷。
白二老爷听完气得脸都青了。
若是以前,在他还以身为白家子为荣,为白家的数百年书香世家的声誉而骄傲,一直满足于父严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家中一派和睦,志得意满的延续着白家的美名时,听到下人传来这种混账不堪的话,他肯定会非常非常不悦,直接就问责了这些挑弄是非的下人,心中当然也可能对三弟妹心生不满,觉得市井屠夫之女果然娶不得,实在心思龌蹉,有辱门风……
可是他仍然会相信自己的母亲,相信她必会斥责三弟妹,更不会听信了此等荒谬之言胡乱定了自己女儿的婚事。
可如今的他,早因着母亲对女儿各种厌弃之事,因着妻子有孕未能回京也疏忽了继续各种“孝敬”从而引致母亲这些日子各种的黑脸不悦,又隐约听到过往大女儿还有孙女这些年在家中受到的克扣和薄待,还有当年大女儿差点被定给三弟妹韦家娘家之事…….
这一点点一滴滴,未开始生疑的时候一切都被美丽的外纱掩盖着,但一旦开始生疑,所有的事情便都冒出了头,思之真是寒气从骨子里慢慢渗出来……
现在的他听了心腹小厮传来的这些话,想到自己和妻子娇养长大一直乖巧孝顺纯善的小女儿已经被人赶到庄子上礼佛还不够,竟然还要被人如此龌蹉不堪的算计!
想到自己母亲做梦都骂小女儿是“妖孽”,那哪里是一个祖母对孙女该有的态度?哪里有半点祖孙之情?
想到小女儿眼泪汪汪受了委屈却自己忍着的样子,白二老爷心里真是又心疼又愧疚。
因此此刻白二老爷不仅对自己三弟妹韦氏,就是对自己母亲白老夫人,都心生了无尽的寒意和按捺不住的怒意,尤其是在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身世的时候。
白二老爷毕竟在地方任官多年,既已生疑,对白老夫人起了隔阂,便再不像过往那般觉得万事都没所谓,只要顺着母亲之意全了母慈子孝的美名就可以了。
如今,当真行起事来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白二老爷冷静下来,立时便派人去查韦家之事,以及韦氏所说什么自己女儿和她那败家侄子“八字相合,若能结亲就能化解姝姐儿戾气,解了和母亲的相冲之气”这话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韦大老爷的事韦家是想掩着不往外说,但这事却是经不得查,更何况韦家这种败落之家,家中为着消减开支,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卖些旧仆,不多几日,不说是韦大老爷放印子钱和赌钱输了几万两的事,就是韦老夫人韦大太太和白三夫人韦氏在床前的谈话内容都详详细细的查清楚了记录在册交到了白二老爷的手上。
心腹小厮还道:“老爷,当日韦大太太和三夫人的谈话并没避着下人,除了韦家那个老嬷嬷把那日谈话的内容都告诉了长青,我们还找到了当时在外面服侍的一个小丫鬟,她当时也原原本本听到了对话,和那老嬷嬷所说八-九不离十。那丫鬟被韦家卖了,现在已经在我们手里,老爷若是想见的话,可以召来见见。”
“三夫人从韦家回来之后,又去了清亭山的江安寺,见了那庙里的江远师傅,据小的打探,那日三夫人难得的舍了一大笔银子捐了香油钱……”
“哐当”一声,白二老爷桌上的砚台被他扫落在地,溅起了满地的墨汁。
白二老爷素来讲究清雅风度,很少这般的发脾气,更遑论摔东西了,可此时的他着实是气得不轻,只觉心中一阵一阵的郁火无处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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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琸一直住在静姝的庄子上,陪着静姝过了七月初七女儿节才‘带着’正式入京的其他将领和队伍回到了京中。
因此这一年的七月初七女儿节,静姝并没有如同前世那般应了姐姐白静妘的邀请,和白静妘以及堂姐妹们一起出去游玩,然后遭了白静妍还有她韦家表姐妹的暗算,继而“意外偶遇”上凌国公世子凌修安……
所以静姝也不知道这一年的女儿节,凌修安虽经了和容唯嘉一事的搅和,经了好一阵子的郁闷和自我心理建设后,还是觉得自己真正喜欢的是白静姝,不能因着容唯嘉的私心暗算就放弃自己真正的心意,便仍打算照着自己的心意去追求白静姝,娶她入门……
至于容唯嘉,凌修安觉得她的身份本就见不得光,不若届时便在外养着,待时机合适,看能否纳作二房,因着她生得和静姝有些像,外人便也只当他喜欢这一类型,必不会对一妾氏太过深究。
最多,为了安抚母亲,将来将她的孩子抱过去给静姝充当嫡子嫡女养,这样也算免了孩子日后身份的隐忧。
这也是唯嘉她自己处心积虑“求”来的,怨不得他狠心。
因此凌修安在七月初七这日仍是好一番设计,希望能再“偶遇”到静姝,打探了白府姑娘们的行程,然后白白肃着脸捏着莲花灯苦守了一下午一晚上也未等到心上人……
另一边厢,容唯嘉仍不知那日自己和凌修安一事是因药物之缘故,也不知凌修安心中对她已生疑心和成见,只当那日是凌修安抗不住自己的魅力,情难自禁,这才发生了那事。她学那些秘术的时候,嬷嬷们从小就跟她说过,男人们多是经不住诱惑的,尤其是对极品诱惑……
所以对这个女儿节容唯嘉是满心期待,她以为这日凌修安必会约她或来寻她,带她一起出去游玩,对她有所表示。
所以容唯嘉从几天前就开始苦等,一直等到七月初七上午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胆战心惊的道世子爷今日一早已经出去……
于是容唯嘉游魂般的去寻了凌修安,远远看着他,跟着他整整也是一个下午一个晚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提着莲花灯眼巴巴不知在寻找着谁,等候着谁,只把容唯嘉看得由伤心失望到气愤羞辱再到一派麻木,真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和着眼泪血水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
且说姜琸回到京中首先便是去皇宫谢恩。
老皇帝景元帝虽然早就收到了捷报知道西宁的战事已稳,此时见到姜琸凯旋归来仍是很高兴,赏赐了他不少的东西,又告诉他翌日会在早朝宣布封他一个镇国将军的爵位,同时还让他去兵部任职,为正三品的兵部左侍郎。
当然翌日景元帝此举真真是让朝中揣测连连,大为不安,这,这实在是没道理至极!
立有军功封个镇国将军爵位那是正常的,可让个藩王子去了兵部任兵部左侍郎?!
只是景元帝很快又下旨让康王五公子姜珏去了工部,闽王次子姜琏去了礼部,虽然都是正五品的郎中位,但这两人都不似姜琸,已经多次办差,又在军中历练几年,已直接统兵打仗立有军功,所以情况不同,也无法直接比较。
能让藩王子直接进六部历练,至少表明陛下还没有真的下定决心选谁承嗣?……
不管翌日朝中是如何反应,也不管景元帝有何赏赐,姜琸此时见到景元帝的一个重点却是禀告了景元帝自己想娶静姝为妻一事。
然后就把静姝的家世以及白二老爷的真实身份都原原本本据实以告了,还递上了针对白二老爷白仲谦身世的一份详详实实的暗探调查报告。
自然他也告诉了景元帝白二老爷目前却还是不知道自己身世的。
景元帝翻着手上侄子姜琸递上来的有关白二老爷细细的一扎资料,一边对姜琸这稳妥面面俱到的性子感到满意,一面对这说意外也算不得意外的消息很有些无语。
因为姜琸年前早在景元帝和庄太后讨论他的婚事的时候就说过他已经有了意中人,待事情稳定些就会跟他们禀告,请他们赐婚。
庄太后和景元帝听说那姑娘也是姜琸的母亲蜀王妃夏氏相中了的,庄太后和景元帝两人一个是夏氏的姨母一个是嫡亲表哥,都差不多是看着夏氏长大的,知道她是再聪慧稳妥不过的性子,自然也就并不怎么疑虑的应下了。
只是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身份。
但景元帝对前朝容家其实印象还不错,对这白二老爷的身世也不是太介意,只是既然是赐婚,赐的便不该是个伪的身份,他想着,倒是还升起了另一番心思……
不过景元帝虽然差不多默许了这事但也没有直接赐婚,只对姜琸道:“朕已经让礼部着手选秀事宜,想必礼部那边已经收到了各家送上来的名单,白家应该也已经把这白五小姐的名字递上去了,你再去确认一下。如此,到时候让你皇祖母把关,名正言顺的给你们赐婚,也好过让别人妄自揣测。”
“至于白家老二白仲谦身份这事,我届时会找了合适时机召了白仲谦跟他谈谈,看看他的反应,身份之事,你事前就别告诉他风声了,免得他有所准备。”
姜琸知道自己皇伯父的性格,听他这样说半点不奇怪,他也没那么多心思管白二老爷的那些细节,只要皇帝同意了他的婚事,大面上不出差错,他便顺心如意的领了谢下去见皇祖母庄太后去了。
至于白二老爷,他未来的岳父会否在皇帝这里受到一番惊吓和心理折磨,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他甚至觉得他岳父那性子,还真是缺少人给他磨上一磨……
姜琸去了后宫见他的皇祖母庄太后,说到这宫里,这些时日因着选秀事宜也是颇不太平。
其一自然是众人已隐约知道陛下有意在藩王子中选一子过继承嗣的意思,那这几位藩王子的婚嫁可不就搅动了各色盯着未来后位的家族的心?
但婚配在前,立嗣在后,大家族精心培养的嫡女当得起后位的若是赌错了,只配了个藩王子,还不是世子,又委实有些不甘心……
其二却是熟悉这位陛下的人又都知道,这位陛下向来都是心思难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却又独断强势,根本非他人可以左右。
他这边透露出一丝丝有意选一藩王子过继承嗣,然后立即就命人着手选秀,打乱了后宫和朝堂的一派平静,那一边他却也可能在这群秀女中选上几个充盈后宫。
说起来,景元帝已经多年未有选秀纳新人入宫,其实陛下的年纪也不过只是五十几许,再生皇子的可能性还很大,所以那什么选藩王子过继什么的根本可能是他放出的□□……
所以后宫中各妃嫔除了操心藩王子过继以及婚配一事,同时还隐隐担忧若是进了新人生了皇子又如何,这又是需要一番小心布置……
景元帝跟姜琸说“想必礼部那边已经收到了各家送上来的名单”根本就是保守说法,其实第一批闺秀的名单和画像早就已经分送到了庄太后,华皇后和向贵妃的宫里。
此时庄太后便正是在她的寝宫慈寿宫中翻看着礼部送上来的名单和闺秀们的画像,一边听着下面华皇后和向贵妃跟她补充些有关这些闺秀的家世背景性格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