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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赵宜钧打完孙喜鸾那一巴掌后,也是呆了片刻,想不到自己竟然当真爷们了一回,抽了这面目生厌的母夜叉一巴掌。正觉解气,就见她哭着跑了出去还说什么要回娘家去,便知自己怕是闯下了祸事,生怕她到父母跟前去告状搬救兵,连忙想要追出去拦下她。
哪知才迈了一步,左腿就被一人牢牢抱住,他低头一看,却是他的丫鬟丁香。
只见她趴在地上,两手抱着赵宜钧的腿,仰起脸来,满脸是泪的哭着央求他道:“大少爷,奴婢求求您,看在奴婢服侍您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好歹救奴婢一命吧!都是奴婢不好,惹怒了大奶奶,奴婢挨打是小,只是带累了大爷被大奶奶生出误会来,也跟着受了闲气,损了颜面,还跟大奶奶闹成这样!”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只要大奶奶能消消气,便是将奴婢撵出府去,另卖了人,奴婢也绝无怨言,奴婢只是怕大奶奶的性子最是个不饶人的,定要打死奴婢才好出气。只求大爷念在奴婢从小就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份上,好歹替奴婢跟大奶奶求个情,留奴婢一条贱命吧!奴婢便是做牛做马,也忘不了大爷的恩情!”
赵宜钧见她脸上一行是血,一行是泪,哭得极是凄楚可怜,顿时心中怜悯之心大起,毕竟这丫头伴了他这么多年,且一向温柔乖巧,服侍得体贴周全,哪像他娶的那个母夜叉,半点面子也不给他这个夫主。且他先前屋子里那些丫鬟,除了这丁香和另一个茉莉,余者都被孙喜鸾给撵的撵,弄死的弄死,剩下的就这两个旧人了。
便一把将她扶起来道:“你是我的丫鬟,要打要骂,也自应由我做主,做什么倒要我一个当家主事的爷们去跟那个夜叉求情?她若敢打杀了你,得先问过我答不答应!这些日子你就先呆在这书房,看我去跟那蛮不讲理的夜叉好生理论理论!”
他虽在丫鬟面前放出豪言壮语说要去跟孙喜鸾理论理论,可等他大步迈出书房,没走几步,那步子就越来越慢了下来。和那样一个嚣张强横,蛮不讲理的母夜叉,哪能理论的清楚?便是自已有理也统统都是自己的不是,他已经忍了两年多,实不想再跟个哈巴狗儿似的,对这样一个女人继续俯首贴耳、忍气吞声下去。
可是这合府上下,又有哪个长辈能为他做主?他爹娘肯定是站在孙喜鸾那边的,若不是他父母从旁压制劝和,他早不知赏给她多少巴掌了,哪能忍耐到如今。虽说娶了孙喜鸾他是得了不少好处,中了武状元,还得了世子的位子。可这究竟他想要的,还是他爹娘想要的?
当日他爹娘问都没问过他一声,就给他做主定下了孙家的姑娘,只说是门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若是早知娶了这么个妒心奇重又是个火爆脾气的夜叉,他倒宁愿娶个平常人家的女子,也好过受这等窝囊气。
他站在门廊上左思右想,心知要不了多久,他母亲便会命人来叫他去给那夜叉赔罪,回回都是这样,明明是她无理取闹、蛮不讲理,可母亲却只会逼着自己去认错低头、赔情道歉。只是他这憋了两年多的火今朝才得以发泄一二,实是再不想继续这样装孙子。若是暂避出府的话,虽能逃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这府里还有谁能帮他呢?
他这里左思右想,正不知何去何从,忽然他跟前的一个小厮王贵上前道:“大爷何不去找太夫人做主,毕竟她人家是这府里辈份最高的长辈,真要发下什么话来,便是老爷和太太也得给她几分面子呢!何况小的听说老太太是极不喜咱们大奶奶的……”
赵宜钧顿时眼前一亮,这位老太太虽对他们大房一向极为冷淡,但却最重男女尊卑、礼法规矩。也确如王贵所说是极不喜欢孙喜鸾的,那夜叉曾好几次跟他抱怨太夫人竟然给她冷脸瞧。若是自己求到她跟前,求她好生教训这孙媳妇一顿,兴许……
于是他急忙奔到太夫人房里,一进去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也顾不得屋子里还有什么人在,便一气儿将今日之事统统告诉了太夫人,末了又求太夫人给他做主。
“老太太,孙儿实在是忍无可忍,这才动手打了她,这妇人实在是,从不将我这个夫主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她竟还对咱们伯府出言不逊,且她素日也是目无长辈,从不曾对祖母您老人家晨昏定省、请安问好。这等不孝长辈、妒心奇重、口出恶言、辱骂夫主的恶毒妇人,偏母亲总护着她,孙儿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求老太太给孙儿做主,不论怎么责罚孙儿,好歹也教训那恶妇一顿,给她立立规矩,让她知道为人妻者,为人孙媳者,该守什么样的规矩才是!”
太夫人虽知以孙喜鸾那个性子定然是夫妻不睦的,可也没想到她竟这样本事,竟能把她这长孙逼得不顾嫡庶之争,跑来跟她这名义上的嫡祖母求救,可见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略一沉吟,也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趁便敲打敲打大房,正想答应他,忽见屏风后一双清亮的眼睛正看着她,朝她眨了眨眼睛,便改口道:“你且容祖母再想想,看你跑得满头是汗,冠子都歪了,且先去铴哥儿房里梳洗一下,再过来说话。”
见他去了西厢房,太夫人便向屏风后头招招手道:“出来吧,薇丫头,你在后头也都听见了。你大表哥求到我这儿来,你说外祖母要不要帮帮他?”
原来赵宜钧进来的匆忙,采薇回避不及,只得躲在一旁的屏风后从头听到了尾。如今见外祖母问她,想了想便道:“薇儿不知外祖母心意,不敢乱说。”
“我的心意?哼,那大房害得我没了一个儿子,还将世子位也抢了过去,搅得合府不宁。偏大老爷和大太太行事又谨慎,这几个月下来半点错也没让我寻着,如今他儿子将现成的把柄递到我手上,也是该给他们些颜色瞧了。”
“那祖母是想给大表嫂立立规矩?”
“那孙家的丫头实在是太有些目中无人,不过是个商家女,倒嚣张的跟个公主皇亲似的,处处看不上我堂堂伯府,都嫁过来两年多了,才来给我这个太婆婆请过几回安,侍候用过几回饭?大太太可真是会教导媳妇!”太夫人对孙喜鸾也是早就各种不满,正好今儿借着训她再把大太太也捎带着骂上几句。
采薇知道她祖母的心思,怕是也积了许久的怨气想着今儿好借机发散出来,只是若为长远计,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外祖母,薇儿是这么想的,也不知对不对,先说出来给外祖母听听。今儿这事本是大表哥和表嫂之间闹的别扭,无论大舅母怎么调停处置,都是他们大房的事,和咱们这边无关。若是外祖母替大表哥做了这个主,教训了大表嫂,就怕有人从中挑唆,将大表嫂那一团火趁势烧到了咱们这边,他们倒是反能置身事外、隔岸观火了。”
太夫人一听,恍然大悟,冷笑道:“怪道我说这大房的孝子贤孙怎么跑来跟我求救呢,原来是做了个坑等着我往里跳呢?这是想要祸水东引!唉,我也是老了,病了那两场后,更是精力不济,一时不察,竟没想到此处。既他们是这样谋算的,那咱们……?”
见外祖母问自己的意思,采薇只得道:“既然大表哥求到了外祖母跟前,这事外祖母自然还是要管的,只不过不是替大表哥做主,而是替大表嫂做主!”
“替那孙家丫头做主?”太夫人一脸的不解。
“外祖母您想,若是您不出面替大表嫂做主,她一怒之下真奔回了娘家,岂不是家丑外扬让别人看了笑话。有了您老人家为她做主,大表嫂全了面子,心里只会感念外祖母的恩德,于咱们总是有些好处的。只是倘若这一回又是委屈大表哥跟她赔罪认错,纵然此番揭了过去,怕是往后……”
怕是往后他二人会更加貌合神离、夫妻不睦,那才有的好戏看呢!太夫人这样一想,顿时觉得外孙女儿这个主意真真是妙,既顺水推舟的做了面子上的人情,还在暗里地给那大房的隐患又加了一把柴草。
“只是祖母最好先跟大表哥说明此中原委,让他明白您这一番苦心,免得心生怨怼。大表哥想必已梳洗好了,请恕外孙先行回避。”采薇又道。
太夫人点点头,觉得这外孙女不愧是状元之女,虑事真是色色周全,便命素云去叫了赵宜钧过来,一脸为难地道:“难为你这么些年头一次求到我跟前来,且你说的也有理,只是祖母思前想后,怕是也替你做不了这个主!虽我如今是这府里的老太君,辈份最高,可到底不过是个半只脚进了棺材的枯老婆子,能做什么?”
“你那媳妇那可是左相夫人的亲侄女,我仗着长辈的身份教导她几句也不难,可她那性子,是能吃人教训的?我就怕你先打了她,我这太婆婆又把她训上一顿,她岂不心里更加的火大,越发闹着要回娘家。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难不成你和你媳妇这点子闺房里的小事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不成?且闹到最后还不是得咱们服软,到那时再到那孙府上去给你岳父母赔罪接人,不是更加丢脸?”
“那祖母的意思是……”赵宜钧紧抿着嘴问道。
“自然是能息事宁人最好,先把这事压到咱们府里,好歹哄着她些别让她真回了娘家把事闹大。只是少不得要委屈你再跟她赔个不是,如今她家势大,咱们少不得先忍忍,不然又能怎样。你娘尚且日日过来给我请安,她一个月能来一次便是还记着我了,我可曾说过她半句,哪里是不想,是招惹不起!你娘和我都尚且让着她三分,少不得你再忍忍。我已经命人去请了你娘和你媳妇过来,你就看我两个的面子跟她赔个罪,先把此事揭过。”
“唉!当初我对你这门亲事就不大中意,因怕你们疑我见不得你们攀下门好亲,便没多嘴,实在是这齐大非偶,要不怎么人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便是为了不受这等金贵媳妇的辖制闲气。偏你爹娘要拿你来攀这个高枝,只是苦了你。”
太夫人又好言劝慰了赵宜钧几句,他心中失望已极,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时他娘陪着孙喜鸾一齐到了,大太太一进门给太夫人行了礼就道:“都怪我这孽子,这不长进的东西竟对他媳妇动起手来,还闹到老太太跟前来给您添扰!只是如今钧儿媳妇受了委屈只想着要回她娘家去,还求老太太劝劝她可别就这么走了!”
就见太夫人点了点头,对孙喜鸾道:“你婆母说的很是,虽你受了委屈,可也不能随便就回娘家去,我们府里还没这个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