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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宴本为家宴,唯有宗亲方能入席,陛下提前暗示祁王,只因要以未来祁王妃的身份召小孽障入宫,不给儿子透题,似乎太没节|操。
作者:难道透题就很有节|操了吗?
更重要的是,同样的套路小孽障不会上第二次当,为免她托病不来,陛下命祁王殿下亲自去接,不怕她拂了皇室的脸面。至于祁王殿下是否会给她透题
重要吗?
过去的一切试探不过游戏,如今不管他们是否做好准备,都无法阻止他吃正餐。
当车驾停在纪府门前,祁王殿下早已备好虐恋情深脸,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行至未婚妻面前。她静静地站在檐下,目光一片平宁,与他理想中的妻室完美重合,可不知为何,他却想起她哭闹蛮缠的样子,想起她与他拌嘴的样子呵,他分明是讨厌的,为何如今却也无欣喜?
非但祁王殿下来了,王福泉也在后头候着,如此大的阵仗,也只有五哥哥会咬牙切齿地拒绝:“殿下,舍妹眼疾未愈,不宜前往。”
六妹妹握紧手中竹杖,终是心生退却:纵然计划周全,也难保万一。
元秩想起了很多往事,曾经他为了甩掉这个累赘,不惜放任元晏接近她,可惜这种绿自己的勇气,如今不会再有,她也不会像小时候,用一声尖叫逼他出来。
哪怕她真的很害怕。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呢?
众目睽睽之下,祁王殿下将他的未婚妻拥入怀中,附耳说了三个字:“相信我。”
纪昭耳力颇佳,听到这句情|话,勾起讽刺一笑。
终是无力挽回,六妹妹拄着竹杖往前,五哥哥闭了闭眼:“早些回来,饺子会凉。”
飞鱼顿住步子,回望一眼,笑着点头。
拂林王府。
除夕之夜,理当沐浴净身、焚香祭祖,拂林世子过身不久,这是第一次接受祭拜,于是更需隆重。拂林王提前三日就叫宁朔将军撰写祭文、筹措祭祀,此后每日耳提面命,总是这里不对、那里不行,宁朔将军倒也不曾不耐,皆一一改正过来,而这种耐心,终于在听闻老婆入宫时耗尽。
拂林王不许他去。
平跃笑得乖巧:“祖父您看犯人似的看了我三日,难道还不许我出去透透气吗?”
拂林王伸手给他整理衣领,心想这身衣裳穿着真是喜庆,狼崽子也长势喜人,却尚需提点:“你要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更要有足够的信心去相信,相信她可以保护自己,有时无需你过多参与。那只会破坏全局。”
平跃一惊:“全局?”
拂林王拍去他衣上最后一丝灰尘,终是满意,笑着点头:“全局。”
今年的除夕夜宴由敏妃娘娘主持。作为孝贤皇后的表亲、太子殿下的养母,哪怕已然生育三皇子福王,她始终一颗红心向太子,奉天殿刚发完年赏,一听祁王的份例只比太子少了一对如意,立马命给太子妃桌上多加两道菜。
祁王殿下的份例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接近太子,却很难高兴得起来。太子殿下领完年赏,拉他去僻静处说话,说什么似乎都尴尬,便只好劝他:“沉住点气。”
元秩白了他一眼。
元翊深表同情,并传授经验:“娶妻当娶丑。安全。”
除夕宴依例在麟德殿。家宴不比千秋宴,讲究的不仅是排场,更是一种私密性,地点不能在御花园,主办方也从爱给老公找小蜜的颖妃娘娘,变为凡事都爱“讲规矩”的敏妃娘娘。
于是这回的歌舞,相对死板了很多。舞姬姿色平平,舞技也平平,衣着更是保守,没有什么勾人之举,就连笑容的弧度,也被精准控制在三十度之内。
陛下似乎有些扫兴,靠着龙座懒懒赐菜:杜府一道、齐国公府一道、廉国公府一道、永嘉侯府一道、梅府一道、刑部尚书府一道拂林王府圣眷最隆,一共赐了两道。
赐完他慈爱地一望祁王殿下:“剩下的,元秩来点。”
面对熟悉的捧杀套路,祁王殿下不卑不亢:“是。”
后妃、亲王、皇子轮番祝酒,吉祥话说了好几轮,诸如“恭祝陛下新岁安泰”、“恭祝陛下万事胜意”、“恭祝陛下龙马精神”、“恭祝陛下福寿绵长”、“陛下英明神武,我朝必将年年有余”、“天赐英主,便是天佑我朝”等等。正当歌舞升平,却冒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含阳长公主当众抱怨:“陛下,含阳当年远嫁东北,劝得淮阴侯弃暗投明、相助我朝力拒西凉,方有今日东北太平。先帝曾许含阳一个恩典,却未及兑现,不知可否由陛下兑现?”
陛下摩挲着手中酒杯,漫不经心道:“淮阴侯虽有功绩,后又反悔,若非拂林王察觉将其诛伏,焉有太平。”
他将杯中酒饮尽,空杯被重重搁在案上,众人纷纷屏息,含阳长公主犹在作死:“陛下,含阳有一女流落在外”
陛下笑容阴鸷:“含阳,除夕之夜,莫要扫兴。”
太后终于出声:“含阳,今儿是一家子团聚的日子,你是陛下的亲姐姐,更是我朝的长公主,于公于私都该以陛下为重。何事就叫你如此急赤白脸?”
含阳长公主未语泪先流,拿捏着一口上等琼瑶腔:“母后~~~你可得给儿臣做主啊”
两个女人一搭一唱,三言两语就坐实了私生女的传言。含阳长公主开始还跪着,哭着哭着就爬到了太后怀里,两人生生哭成了一对亲母女,那只私生女一脸震惊:这行云流水的姿态,这矫若游龙的动作,这声情并茂的念白,一看就是专业的呀!!
这货光顾着看戏,差点忘了自己是主角,直到含阳长公主又爬过来,一脸疼惜地说“我儿竟盲”,她下意识就想叫尔康,最终生生忍住,声情并茂地叫了一声——
“娘~~~~”
歌舞不知不觉停了下来,除夕夜宴变成了认亲大会,此情此景,就连一向都很严肃的祁王殿下,也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等这娘儿仨把一整出大戏唱完,陛下的脸已黑如锅底。他冷笑一声:“还有吗。”
含阳长公主还真有。她拉着瞎眼女儿一起跪:“陛下,我儿绝非天煞之命!纪铮之死,也是她为了救驾大义灭亲啊!”
宁王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含阳啊,皇室血脉不容混淆,纪六姑娘当真是当真是是你与镇国将军之后?”
陛下终于看出来了——这些货都是一伙的。含阳长公主正要详述,被他喝止:“够了!”
太子例行狗腿:“皇姑,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误。何况时隔多年,你多年不曾回京,又怎能确定?”
含阳长公主就不琼瑶了,改咆哮了:“太子殿下好轻飘的口气!若是皇长孙与你失散多年、背上天煞孤星的骂名、还数度入狱,你不着急吗?”
陛下:嗯,就戏路多变这一点来看,还真像亲母女。
太后抹着眼泪亲自示范何为轻飘口气:“含阳啊,你不说要向陛下讨个恩典吗。”
含阳长公主在陛下杀人的目光中,把戏飙上了高速公路:“当年含阳待嫁,先帝许诺纪业为婿,后来含阳远嫁,先帝复又许诺,哪日含阳有了儿女,定让含阳留在身边先帝仙逝,故人重逢,黄粱一梦,唯余一念终究梦断含阳此生尽付社稷,如今孤身一人,只求女儿相伴,敢问陛下,含阳有错吗?”
那只女儿哭倒在她怀里,重复着一个字的台词:“娘~~~~”
陛下心想你何止是有错,简直是错上加错——现在是他做老板,前任的债凭什么他还?
陛下一声令下,含阳长公主就被拖了出去。一句酒后失德将这场闹剧轻轻盖过,只可惜他没法把太后也扔出去,只能听老娘向宁王道:“皇室血脉,不容遗落,含阳所言,你去查证。”
陛下正要发怒,敏妃及时救火,眼风扫过在座众人:“陛下,歌舞未尽。”
太后淡淡瞥了敏妃一眼。
在太后的印象中,敏妃一直是众妃中尚算出挑又不够出挑的一个。出挑的地方在于,她积极参与宫斗,虽有小败从未大败,在上有皇后的情况下将太子抚养长大,段位绝不算低;不出挑的地方在于,她不似颖妃贪心,宫斗更多是出于自保,而非帝王宠爱。
陛下独宠月妃那几年,整个后宫都与月妃为敌,她也是其中一员,却从不单打独斗,而是联合诸妃谋划,虽然屡次失败,到底也没真惹陛下生恨。她擅长打理宫务、又真心善待太子,陛下对她虽算不上宠爱,到底也有几分敬重。
一个妃子,得到君王长久的敬重,是比以色侍人更大的本事。
于是她非常非常顺利地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本来祁王殿下被绿,只会导致他跟亲爹开撕,太子殿下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元秩送了封信给他,上书杨妃祸国四字,却又令他迟疑。为了确定六表妹究竟是否具备杨妃的份量,他与敏妃商定一计,在压轴舞上做了些手脚。
年宴的歌舞由长安教坊司、今称云韶府奉上,那里有技绝天下的歌姬、琴师,唯独舞姬没有其余四处教坊司出色,敏妃娘娘为了教陛下尽兴,拿出深藏多年的美妆技能,排了一出别开生面的画皮。
一听这名字,便透着一股阴森,好在开头还算唯美:十数位素颜的宫装女子鱼贯而入,皆手执一支画笔、一面铜镜,舞姿摇曳之间,巧妙地给自己添妆,平淡眉眼逐渐染上丽色,如观花苞绽放,别有一番风味。
可到了后来,这画面就不够唯美了。这些五官平平的舞姬,最终都化成了一个模样,甚至带上了同样清淡的笑容,一张张妍丽皮囊,一致得诡异非常,看得两位大佬当场失态。
太后狠狠瞪着敏妃:“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则是觉得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女人——敏妃冉冉起身,行至中央,从容一礼,语声朗朗:“回太后、陛下,今朝国泰民安,孝贤皇后若在,也当欣然共赏。”
没错,那一张张笑脸,赫然是故去多年的孝贤皇后。
太子殿下打定主意,认为凭陛下对发妻的顾念,定然没有心情宠幸新欢,若不然,则当真是杨妃祸国了。
然而看陛下的反应,却不是意料中的伤感。
他强压怒气,口气却是难掩的阴沉:“你用心了。”
敏妃淡然一笑:“人尽皆知,陛下心念孝贤皇后,臣妾愚钝,便只能以此法,助陛下一解相思之苦。”
陛下终是笑了出来:“这么多年了,记得她的人,当真不多了。”
敏妃掀眸望他一眼,复又垂眸叹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只是早败的花,停留在最美之时,总是格外惹人怜爱。”
飞鱼听至此处,深觉敏妃娘娘是个妙人。她分明在夸孝贤皇后,又顺带骂了只爱鲜妍颜色的糟老头子,分明在说开花,又暗示了结果:就算你得到了,也不会长久。
糟老头子当然也听懂了。奈何痴情人设尚在,他不能当众发火,还要嘉赏敏妃,赐下许多年礼。
太子本要赋诗缅怀亲娘,陛下却扶额道他累了,除夕夜宴就此散场。
一场危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解除了,飞鱼走在宫道上,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脑子里回放着除夕宴上的一切,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太后离去之时,望向敏妃的眼神。
仿佛要把敏妃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