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癸水

鱼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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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白芷脚步微微一顿,当那阵头晕目眩猛袭而来时,她一手撑住苏明烨,硬是撑着不疾不徐的走出了学士府。踏出门槛时,已是一身冷汗。

    “妹妹,你怎么了?”苏白芷耳边听着苏明烨焦急的问着,眼前的苏明烨却是幻化出无数个影子,她勉力笑道:“不打紧,想必是初来京师,有些水土不服。最近忙着店里的事儿,大约也是累到了。”

    苏明烨忙道:“你打小身子便不好,落了水之后更是如此,若是再累到了,老了一身病可怎么办。今儿回去好好歇着,我给你把把脉,开点补气益血的药让你吃吃。”

    苏白芷点了点头,隐约觉得自个儿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那念头一闪而过,她头疼得厉害,索性不去想。

    等过了几日,瑞昌里头的生意都上了正轨,她独自一人前去韩敛府中拜访韩敛时,却出了事儿。

    那会她已是出门一会,那熟悉的晕眩感来袭时,身旁已是没人扶持。苏白芷连忙站到路边上,怎奈步伐未动,下腹隐约一热,苏白芷暗道一声不好,身子一滑,便已不知人事。

    等到醒来时,苏白芷才发现自个儿处在一阵氤氲的香气之中,宁静舒心的很。虽只是马车,可马车里的布置却足以告诉他人,马车主人身份的显贵——仅仅看了个顶棚,她便下了如此判断。

    身上盖着白色的貂皮毯子,身子略略一动,她这才发现,腕上还有人搭着她的脉。

    苏白芷知道自己长年都有四肢冰凉的毛病,可此刻,这搭着她的脉的手却似一块寒天里的冰,让她透心底的凉。

    “苏姑娘你醒了。”见苏白芷睁了眼,那人嘴边仍是喊着如沐春风的微笑,收了手,自个儿挪到了茶几边上,低声道:“若是醒了,便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会觉得舒服些。”

    “我怎么会在这里……”分明是倒在街上了,怎么如此不凑巧,竟在沈君山的车上?

    一旁的沂源见苏白芷起了身,却是有些迷茫地在犯呆,忙笑着解释道:“苏姑娘今儿是运气好,咱们那会恰好从广达源那出来,见着苏姑娘晕倒在地上,便把苏姑娘扶扶上了马车。”

    “谢谢……”苏白芷低声回道,心里却是窘迫得不得了。千算万算,没把自个儿身体状况算进去。上一世宋景秋的癸水便来的晚,旁人十一二岁便来了,她直到十五才来。旁人痛的个要死要活,她倒是好,只是行动受了拘束,其他依然吃嘛嘛香。

    以至于最近苏白芷的身子不适,她也没往那个方向去想……好死不死哟,如今痛得倒了,更要命的是,那晕了有一段时间了,身上衣裙脏了乎?被人瞧见了乎?如今怎么从这个车上离开乎?

    若是被看见了,她是不是要投河以遮羞颜乎?

    子啊……

    苏白芷不自然地又往马车角落里挪了挪。沈君山瞧了她一眼,吩咐沂源道:“沂源,去前头跟老李说说,咱们改道去霓裳坊。”

    “好叻。”沂源得了令,也不问为什么,打了帘子便做到马车前面去了。

    马车平稳的走着,整个车厢里却是沉闷的很。沈君山自发了话,便独自一人品茗香茶去了,苏白芷窝在角落里,心里暗潮汹涌,琢磨着该以怎样的姿势华丽地躲开这几个男人的眼睛离开马车。心里绕了十八弯,却没有个准。

    等到苏白芷想到要杀沈君山灭口时,那马车已经到了霓裳坊的门口。

    霓裳坊,沈家另一个产业,成衣铺子,以用料精细价格昂贵著称。一件衣物,抵得上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开销。

    沈君山撩了帘子对着马车外的沂源说了会子话,不一会,沂源便拿了件镶金边的锦缎绣花斗篷进来。

    沈君山递给苏白芷,低声道:“苏姑娘体质虚寒,出门还是注意防寒较好。”

    苏白芷愣愣地结果披风,正不知所措,沈君山又道:“方才姑娘晕倒在地,想必袖子处沾了不少灰。若是姑娘不嫌弃,便到霓裳坊中挑一两件合身的衣服……”

    他顿了顿,终究脸上现出了一些不自然:“霓裳坊中多为女子,想必能为姑娘挑一套中意的……”

    这话绕了千千万万个弯,待苏白芷明白时,脸刷一下红透,心底里却是感激地很,沈君山处处为她想得周到,也保全了她一个姑娘家的面子。

    “此处离我家并不远,若是二公子方便,可否顺道送我一程?”霓裳坊门前来来往往许多人,不乏京师达官贵妇,沈君山又不是普通人,若是她从马车上下去,指不定明儿便成为京师闺阁之中的谈资,她并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沈君山点了点头,吩咐沂源换了方向。

    苏白芷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这才疑问道:“方才二公子似是在为我把脉?莫非二公子懂医术?”

    “儿时学过。”沈君山淡笑道:“学艺不精,见笑了。”

    “二公子过谦了。”苏白芷垂了眸子,肚子又是一抽,手不由自主便移向了小腹处。

    沈君山品着茶,眼角瞥见苏白芷的脸又白了几分,淡淡道:“苏姑娘气虚体寒,寒气侵体多年,似是痼疾。四肢亦是冰凉,想必夜眠多梦。虽是平日有注意调理,可毕竟未根除,若是长此以往,老来必定多磨难。”

    苏白芷怔了一怔,笑道:“二公子的确是过谦了。方才一会功夫便说了这么多条条道道,哪里是学艺不精。”他所说的,苏明烨都曾经说过。可能是自小身体便不好,十岁时又在秋凉之时落了水,险些去了半条命不说,也落下了不少后遗症。这些年苏明烨没少为她费心,她如今这样,已比从前好多了。

    大约,这癸水迟来,也同那次落水受了寒有点关系。

    两人都是不多话的人,不一会,车厢里又变得冷清,为了避免尴尬,苏白芷索性闭了眼睛装睡。

    等到了家门口时,倒是沈君山唤醒她。她一落地,便看到韩寿黑着脸站在她家门口,再看到沈君山,那黑了一半的脸彻底全黑了。

    见苏白芷面色苍白,在韩寿身边的灵双连忙扶过她来,埋怨道:“小姐上哪里去了,差点让咱们急死。一大早便说要上韩公那,可偏偏韩大人来串门时,又说不见小姐。韩大人来来回回找了几个地方,就是不见小姐踪影。我们正担心小姐别是出了意外呢!咦,打哪里买的这么漂亮的斗篷……”

    苏白芷扯了扯身上的斗篷,低声道:“回去再说。”那一厢却是向沈君山福了福身。

    沈君山摆了摆手,见韩寿仍站着,只略略点了头打了个招呼,便上了马车离去了。

    苏白芷见韩寿还黑着脸站着,想着他许是急坏了四处寻她,不由心里一软。

    若是对着他解释,又觉得唐突了,便转头对灵双道:“方才在街上不慎……跌了一跤。正好遇见了沈二公子,他便送我回来了。”

    韩寿也不说话,只睁着一双眼看她。

    直到苏明烨回来,苏白芷方才得知,今日韩寿为何见着沈君柯便黑了脸。

    映天书院里学子都是全国一等一的高才,一大半都是日后国家栋梁,自然,消息来源也更多更加可靠。在闲时,学子们便聚在一起,私下里交好的,便会提及一些秘闻。

    苏明烨总结的便是,当朝宰相薛居正向来同定国公沈研政见不和,关系交恶,为官清正不阿的薛居正甚至有几次,当着百官的面怒斥沈研贼子野心。而韩寿,说白了,是站在薛居正这一方的。

    “虽是如此,可沈君山毕竟不是朝中人。”苏白芷低声道。

    苏明烨亮着一双眼笑道:“他既姓沈,便要担得起这个姓氏。”

    ******

    癸水一来,便是神仙也挡不住那个疼痛。苏白芷在家疼了几天,几乎下不了地。姚氏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看着她在床上打滚,给她装好了汤婆子让她抱着,老母鸡汤煨着,就让她好生休养了几天。

    姚氏抚着她的脑袋道:“我家阿九都成大人咯,娘要给你寻思着找婆家咯。”

    苏白芷痛的都有气无力了,哪里还管姚氏说什么。

    期间韩寿又来了几次,每回都被灵双拦在了门外,韩寿隔着门,想了半晌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表情复杂地回了宅子,第二天,便让下人送了许多补气益血的食物药品来。

    苏白芷看着那一大篓子的乌鸡,大约有个二三十只,一口气差点背过去。那么多乌鸡,她一家人一日三餐吃,也得吃一个多月吧?

    姚氏瞠目结舌,看着那些乌鸡叽叽喳喳了半晌,手足无措。幸好赁的房子大,苏白芷挥了挥手,让底下的婆子在后院扎了篱笆,只当放养乌鸡了……

    癸水过了几天,她仍是不愿意见韩寿——男人懂太多,不太好吧?更何况,苏白芷隐约知道,韩寿能对一个女人这么了解,是来自于何处。她第一次见他,便是在风月场所,他的身上还带着脂粉味儿。如今即便成了状元郎,也磨灭不了这个事实——让人心底里些许不舒服的事实。

    等她终于没有负担的重见天日时,已是大好几天以后。她惊觉距离赵和德定下的辨香日越发近了,可她晕晕乎乎了几天,压根没去做功课,连忙揣上韩敛给她的《韩氏名香谱》,去寻韩敛指点迷津。

    大赛将至,她再不敢怠慢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