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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入古寺,
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
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
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俱寂,
唯闻钟磬音。
(题破山寺后禅院常建)
河南少室山,山势颇陡,有宽广石阶八里,工程之浩大可见,为宋高宗临幸此山时所开辟。登上石阶,眼前一亮,红墙碧瓦,好一座大寺院,这就是隐隐中领袖武林的嵩山少林寺。
就在大寺院院后,靠近掌院方丈禅房不远处,有一连三进茅草屋赫然与少林寺为邻。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捻少林寺虎须?大大方方的就在寺后筑屋而居,且与方丈比邻而处?试想,只要是正常人,谁也不敢如此放肆。
那么,大概是少林寺修为深厚的得道高僧在此修行吧?汝听,这时不正传来朗朗的诵经声音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
婆耶,摩诃萨捶婆耶,摩诃迦庐尼迦耶”只是,并非一代高僧应有的雄浑声音,而是幼童稚嫩逗人尖锐的嗓音,听声音大约是十岁出头的稚子。
“哈哈”
三名行到茅草屋外的十六、七岁的小和尚,听了那小孩念的经文,都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
笑声打断了念经的声音,小孩蓦然转身。
吓,好一个粉玉琢的瓷娃娃,额心一颗米粒大的朱砂痣殷红欲滴,一头长长的黑发在头上绑个结,任其飘扬,上面还嵌了块百世难逢的苍犀角,他那只又黑又圆的大眼睛,闪闪发亮,灵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更现出古灵精怪的天性。凤眉准鼻,唇红齿白,配合得维妙维肖,只是太嫌瘦弱了些。
小孩一脸正经的向立在门口的三名小和尚道:“明智、明理、明月,为何如此取笑小衲?”
“呵呵”
明明是顽童,却偏偏扮出一副大人像,那副模样已够惹人笑了,还自称小衲,千古以来,也只有老和尚自称老衲,那有小孩自称小衲,何况他又没剃度。话一说完,又使得三名小和尚大笑不已。
小孩见他三人不理自己只顾取笑,赌气转身拿起经文继续念道:“,萨皤罗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栗伊蒙阿那,妥卢吉帝室佛罗愣驮婆,南燕那罗谨墀。”
明智小和尚吃吃笑道:“求求你别再念下去了,好宝宝,一小段大悲咒不过八十个字,却给你念错了四十一个字,呵呵”
原来,小孩姓秦名宝宝,从小住少室山,虽然日日与和尚为伍,夜夜有人教他念经,可是还是培养不出一点慧根,怎么看都不是佛门中人,但却是众和尚之宝。
瞪起又黑又圆的大眼睛,秦宝宝怒道:“这那能怪我?这种既拗口又不通顺的经文,我能顺利念完一小段已是不易之极,又那顾得了有没有念错?你可真挑剔,就算有错,也不至于错了一半而有馀吧?”
“还没有?”明理笑道:“举例说吧,无不念吴念摸,喝不念喝念何,罗应念剌,那不念纳念奴,后面还有很多很多,我没说错吧!”
秦宝宝不甘愿的停了一声,道:“昨晚大和尚叔叔拿这本手抄大悲咒给我,吩咐一定要念完,又没教我怎么念,我只好照自己懂的念,谁知道经文跟我们平常说话的念法不一样,三位大师将就点,别那么挑剔了。”
明智忍不住好笑道:“掌门方丈亲自教你念了一年多的经文,你却念出这种成绩,真不知掌门方丈那来的耐性居然能教你一年多,看来要作为一派掌门,确非易事,就凭这份耐性,贫僧自叹望尘莫及。”
明智和明理有模有样的唉声叹气,不知是为方丈不平?抑是为自己神伤?秦宝宝嘟起小嘴不发一言,表示抗议。
明月见二位师兄一直在调侃宝宝,心生不忍,忙道:“宝宝,你可知我们大清早来找你有什么事?”
舔舔嘴唇,秦宝宝神气的道:“念经我不如你们,因为我不是靠这行吃饭的。但是,说到神机妙算,解谜题,我就可以做你们的西席了,嘿嘿,我猜,一定是你们那位俗家师兄回娘家来了,你们约我一起去听听他讲一些江湖上的趣事,对不对?”
三名小和尚大惊,齐道:“宝宝你真聪明,一猜就准。”
秦宝宝大感得意,不可一世小孩毕竟是小孩!
突然,明智黯然道:“师父说小孩子太过聪明外露,容易夭折。”
明月也担心道:“方丈也很担心这点,再加上宝宝身子又瘦弱”
明理截口天真的道:“我有个好方法,以后我们每人监视宝宝吃一餐,看他吃得比我们多才放过他,人一胖头脑也许会变得笨笨的,那就不用再担心了。明智师兄,明月师弟你们意下如何?”
明智忍不住提高了声调:“明理师弟你就爱乱出馊主意,小心我禀告师父治你妄言之过。宝宝除了早餐,其馀两餐均是在山下请人煮荤食吃,怎么个监视法?阿弭陀佛,莫非师弟你敢开戒?况且宝宝是有病在身才显瘦弱。再来,我问你,难道胖的人就不聪明么?你这不等于在骂师兄我么?”
明理连忙合十道:“阿弭陀佛,明理不敢。明智师兄的确明智,一席话解释得十分透澈,让师弟等受益非浅。”
明智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
秦宝宝嘻嘻笑道:“你们三位大师就别争了,没看见我头发那么长?我爹曾经说过头发长长,命也长长所以我不会这么快就死的,再说你们常常为我念经,求神保护,有神保佑着我,阎罗王那敢找上我?走吧,我们听故事去!”
说着领先出门,明智、明理及明月从小看着宝宝长大,总是顺着他惯了,这次,当然也没意见跟着出门去了。
戒律堂外有棵十人合抱的大松树,树下置有石椅数张,石椅上现今正坐着五人,一位侠士,三名小和尚和一个小孩。
说起那位侠士近来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号,人称绝掌秋莫离就是,年约廿七、八,饶富正义感,是年轻一辈的杰出人物。其馀那四个,自然就是秦宝宝和明智师兄弟他们了。
明理首先迫不急待的问道:“秋师兄快告诉我们如今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人是谁?”
秋莫离吃吃笑道:“一年不见,明理师弟怎么还是这般沉不住气,这点宝宝就比你强多了,堪称方丈大师的得意弟子。
秦宝宝神色古怪的看着秋莫离,笑道:“秋大哥不必未开口就先巴结我,哼!如果你讲得不够精彩动听,我可不是叫明智或明理,到那时,除非你整天跟着大和尚叔叔,否则就难有安宁日子好过,只是不知你们掌门方丈有没有时间做你的全天侯保镖?”
秋莫离不禁背脊泛寒,求艺时期所受的活罪,他可是没齿难忘,这位小祖宗,少林寺上下没人敢惹。
连忙告饶,秋莫离苦笑道:“我说就是,请明月做裁判。”面色一整,接着道:“现今武林大统可分为三天下,一是白道的几大门派,以少林、武当为首。其二是领袖西方地盘的黑道人物,黑蝎子帮瓢把子见血魔君萧一霸,此人天性残酷,使大刀,刀一出手,必定见血,可见其刀法之精,可说是使刀的祖宗了。其三是统顿北方地盘的子午岭金龙社的大当家金童阎罗卫紫衣,他称得上是个奇男子,可说是枭中之雄,群枭之霸,他所创的金龙社是黑白两道少数几个最具潜势,最有力量,也是最具威信的帮会之一,金童阎罗已经是一代霸主的别称了。”
明智问道:“这么说来,卫紫衣是当今武林的大红人了?”
秋莫离笑着点头称是。
秦宝宝奇道:“他的名号真古怪,既是金童,为何又称阎罗?”
秋莫离有心为难他,反问道:“你猜呢?”
秦宝宝白眼道:“我就是不想猜才问你呀!”
明理点头道:“对,不要叫宝宝猜,方丈大师不喜欢宝宝太过聪明。”
秋莫离自然也明白原因,不敢勉强,续道:“卫紫衣这个人我没见过,但关于他的传说倒是不少,金童是指他的外表,阎罗则反射他做事的手段。他大约三十左右,外表看起来却像不到二十岁的后生小子,一张脸尚透着天真气息,看到他的人,一点也不会将他连想为武林中人。他使一柄银剑,平常将剑缠在腰身,看起来就像腰上的装饰品,再衬以脸上那抹忠厚的微笑,温柔的眼神,不知道其底细的人,只怕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他是金龙社亦是所有江湖绿林道的巨霸!”
吁了口气,绝掌秋莫离接着道:“阎罗的起号很玄,卫紫衣虽然出身绿林,但白道英雄对他却不排斥,因为他出污泥而不染,善恶分得很清楚,只是手段太毒辣了些,处理他所遭遇的问题时的那份果决凶狠令人惊讶,所以和他有过节的人就称他阎罗,一传下来,就变成金童阎罗这个名号了。”
一阵沉寂回荡,和风吹在人身上很是舒爽,在座人人皆在和卫紫衣神交,将他幻想成自己理想中的英雄。
秦宝宝低声道:“卫紫衣倒不失为一名英雄,也可以称得上好人了?”
秋莫离微微点点头道:“原则上是对的。但是,如果他出身于白道的名门正派,而处事又不那么凶狠毒辣,就更完美了。”
秦宝宝重重哼了一声,道:“白道人物披着仁义表皮,怀着豺狼虎豹之心的大有人在,那种人才阴险毒辣,害人于无形之中,令人防不甚防。再说对恶人慈悲等于害了好人,对坏人凶狠毒辣宛如对好人慈悲,秋大哥出身少林,限于名门正派的臭规榘太多,口头上自然不好赞成卫紫衣的行事方法,说不定心理上早就将他视为偶像了。”
秋莫离真是哭笑不得,看秦宝宝只有十二、三岁年纪,小小毛头一个,天真古怪,调皮捣蛋,十足的惹事精,少林寺上至掌门方丈,下至厨役佣工,人人当他是宝,集宠爱于一身,自然养成一股娇气,看起来更加可爱。但是他人小表大,常常发些惊人之语,令人啼笑皆非,要骂他,没有他的伶牙俐嘴,要打嘛,又于心不忍。堂堂七尺男儿,却拿一个小顽童没办法。
明智、明理暗暗好笑,对这种事他们可是司空见惯,不开口方能明哲保身,还是明月比较慈悲,为他解危道:“秋师兄,可别只顾谈论卫紫衣,再告诉我们最近江湖中又出了那些杰出人物,好让我们得饱耳福”
绝掌秋莫离感激的看他一眼,继续说着武林中的趣事,明智、明理及明月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秦宝宝表面上宛似听得入神,心里却在想自己的事:“如果我有卫紫衣那样的哥哥多好。大和尚叔叔天天逼我念经,念得我头皮发麻,连念法都还搞不清楚,不如下山闯江湖去。少林寺的弟子虽然都对我很好,但总觉得不像哥哥那么亲,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卫紫衣会跟我有缘千里来相会,嗯,就这么办,嘻嘻”
想到得意处,小孩儿毕竟城腑不深,居然忍不住斑与得嘻笑出来,这一笑,才警觉出了纰漏。
幸好秋莫离正讲到有趣的地方,明智、明理及明月也正在笑,否则岂不露了马脚,秦宝宝暗道好险,心想被他们知道了,走得成才怪。笑归笑,心里正在慢慢计划要如何瞒过大和尚叔叔,因为茅草屋离掌门方丈禅房不远,如无精密的计划,有所动静,那瞒得过少林第一高手的耳目。
想了又想,心中已有腹案,决定趁晚上到山下进膳时偷偷溜走,方是最安全之道,以便寻找心目中的大哥。
七月,夕阳如火,烈日的馀威仍在,人和马都闷得透不过气来。
四人四骑两两成双骋驰于官道上,一式的紫巾紫衣,武林中人一望即知是江湖上某一帮会的制服。
前面两骑士看起来宛如父子,老的四十多,少的未二十,长者胖又貌不扬,幼的瘦且俊,后面两骑似是随从。
大热天里骑在马上的确不舒服,马上四人都有点吃不消了,频频用汗巾拭汗。尤其是前面两骑中那位福泰的中年人更感难受,右手执,左手忙着用衣袖扇风,本来,身躯胖大的人就比较怕热的。
埃泰的中年人向身旁的少年人求道:“我说魁首,大当家的,行行好,我们就在前面的市镇歇一晚吧!明天早点赶路,一样可以如期回到总坛。”
耙情他们不是父子,而是有上下尊卑之分的。
后面两骑中那位总是笑咪咪,年约三十的汉子,快刀马泰听在耳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忍不住调侃道:“咱们子午岭三领主银狐席如秀席大侠,居然也会有受不了的事,真可谓狐落夕阳被火”太阳〔欺。”
银狐席如秀斥道:“好个没大没小的鬼马泰,谁说我受不了,我是怕咱们魁首太过劳累有碍健康,才提议歇一晚。”
快刀马泰吃吃笑道:“我看不是吧?三领主大概又犯了七年之痒,想想明天就可以回到子午岭,领主夫人驭夫有术,今晚不找姑娘更待何时?不过,您老放心,只要魁首准许,我们绝不会去告密的。”
席如秀老脸一红,怒道:“狗嘴永远吐不出象牙,为什么你不学学你的伙伴战平,看人家多么稳重不苟言笑,将来成就必定在你之上,哼!”对于席如秀和马泰那两张嘴之善斗,卫紫衣早就习以为常,听多了怕耳上生茧,乾脆就来个不闻不问。
马泰见席如秀发怒不敢再放肆,毕竟他是魁首之下三大领主之一,开开玩笑即可,却不能乱了上下之分,忙笑道:“三领主请息怒,小的一向有口无心,领主是知道的,也只有像领主这般平易近人,待属下如家人的好上司,我才敢如此放肆啊,像大领主,二领主总是一本正经的,我那有这个胆子跟他们谈论家常隐私。再说,我和老战都是魁首的近身护卫!升不升级,也就无甚重要的了。”
席如秀生平最爱人家赞他平易近人,因为他是子午岭上最爱耍威风的一个,平日畏妻如虎,无法享受大丈夫之乐,只有在属下面前才有耍威风的机会,却又怕属下口服心心不服,所以只要你赞他平易近人,包准寒冰溶解也没有他脸上怒容消失得这般快,除此之下,他倒不失为一名好领导人物,对金龙社的功劳更不可数计。
行行说说,小镇已近在眼前,天光尚亮,还不是万家灯火的时候。席如秀一颗心提在心口上等卫紫衣的指示。
杀无赦战平问道:“启禀魁首,是要继续赶路?还是在此镇宿一晚?”
“金童阎罗”卫紫衣望了望天色,道,
“再赶一程好了,我们已出来太久,金龙社有多少事情等着我处理呢,忍着点,继续赶路吧!”
银狐席如秀忙道:“启禀魁首得知,今晚若错过前面的市镇,再往前几百里内,恐怕将会找不到歇宿的地方。”
泛起金童般的笑容,卫紫衣道:“那敢情好,今晚我们就以大地为床,苍天为被如何?”
席如秀等三人连忙应是,那敢有第二个意见,他们太了解他们当家的睥气,当他告诉你要怎么做的时候,就表示他已做了决定,虽然他常用徵询的口气同你商量。
银狐席如秀心里苦得像吃了黄莲,却也无可奈何,他本身也明了要统领一个帮会,不是过足威风那般容易的,小小帮派平常就大事不少,琐事数不尽,何况像金龙社那种大的帮会。
于是,四骑过镇而不入,继续朝北方向飞驰而去!
太阳终于完全隐没,一弯明月带着满天星斗,骄傲的向大地散出属于他们独特的光芒。逼人的热风,被月光温柔的轻抚,也变得清凉,拂在身上,好不舒爽宜人。
蓦然
一阵清亮的歌声随着阵阵烤肉香传来,卫紫衣他们这时才想起尚未吃晚饭,竟不由自主的随着歌声找寻其主人?吹揭惶跣裕紫扔橙胙劾锏氖且豢潘孀鸥枭卫吹慈ゲ凰阈哪源耙煌泛艹さ挥芯淼暮诜1?br>
大概听见马蹄声,歌声突然停了,小孩转身面对卫紫衣四人,他的容貌使马上四人感到既好笑又可怜。
年龄在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破旧带补丁的白粗布衣服,可能好多天没洗脸,再加上被烟熏得一块黑一块灰的,额上那颗朱大的朱砂痣差点便看不出来,双手还好一点,可是却几乎找不到几两可以捏得上手的肉,一头又长又乱的乌发、随随便便在头顶绑了个结,还古怪的在顶上嵌了一小块生满铁的犀角形铁块。他那双又黑又圆又深邃的大眼睛,闪闪发亮,灵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更现出古灵精怪的顽性。
蚌子比十岁的小孩高些,但和其他小孩一副白白胖胖的模样相比较,更显出他的瘦弱。照?砺郏着值男13隙喝讼舶婀值氖牵飧鍪莅桶吐韵圆园椎男薅从幸还捎肷憷吹镊攘Γ萌瞬蝗叹芫囊蟆?br>
敝,就是怪,他那种可爱调皮的神色,那副瘦骨伶丁的身架子,竟使卫紫衣生出想照顾他,保护他的感觉。摇摇头,卫紫衣也觉得自己太不可思议,居然有这种不可能成为事实的想法。
那小孩不是别人,正是偷偷溜下少室山的秦宝宝。
四人下了马,卫紫衣将绳交给战平,走向秦宝宝。
秦宝宝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卫紫衣,激动的在心里呐喊:“我终于找着了!我终于找着了!”
卫紫衣也发觉自己的目光居然无法转离这位衣着褴褛,身子瘦弱却又可爱逗人,充满魅力的小孩。
二人就像磁铁般,互相吸引着!
秦宝宝向卫紫衣奔去,双手抱住卫紫衣大声叫道:突然
“哥哥,哥哥,你是我大哥,你终于给我找着了!”
自古,练武之士,除了感情深厚的至亲好友,是不容被他人抱住的,但是,卫紫衣看出秦宝宝下盘虚浮,说话中气不足,可能还带病在身,是个没练过武的普通人,而且还大声叫他“哥哥”怎不使他惊讶莫名,自己何时跑出这么小的弟弟来,因此竟然冷不防被他抱个正着。
卫紫衣的三名部下互觑一眼,更是骇然,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秦宝宝,他们跟着大当家闯天下多年,就从来不知道魁首有这么个脏兮兮的小弟弟,而且,在他们的记忆里,卫紫衣是没有亲人的,更遑论至亲兄弟了。
无论甚么样的刀山剑雨,不论什么样的惊涛骇浪,凶恶险阻的环境,卫紫衣都没有这般震惊过。这位来路不明的小孩居然能加此吸引他,而一向有着很强自制力的卫紫衣,居然发觉自己无法抗拒他,这怎能不令他心惊。
深深吸口气,卫紫衣轻轻将秦宝宝推离怀抱,柔声道:“小兄弟,你大慨认错人了,我们素昧平生,不可能相识的,你看清楚点,我不是你大哥。”
秦宝宝仔细的打量卫紫衣,尖嫩的童音轻轻响起:“你比我想像中的大哥英俊潇洒多了,不过,没关系啦,将就将就点,有就好了。我在山上的时候,常听他们说山下有许多好玩又有趣的事情,是不是?大哥,你会陪我玩儿是也不是?”
耙情他是将卫紫衣当作想像中的大哥,没有兄长的人,总爱幻想有一个哥哥疼爱他,陪他玩,日思夜想,一下山,见着卫紫衣,直觉对了心眼,顺着了心,就将就当他是大哥了。
卫紫衣不禁啼笑皆非,问道:“小兄弟,你尊姓大名?”
秦宝宝启唇一笑,露出一口又白又细的玉牙,道:“我姓秦,以前我爹爹叫我宝儿,而山上的人不论老少均叫我宝宝,大哥,你也叫我宝宝好了。”
卫紫衣诧异问道:“以前?你爹娘呢?”
秦宝宝凄然道:“这会大概在跟玉皇大帝吃晚餐吧!”
也许是缘份吧!
卫紫衣竟和秦宝宝一见如故,好似他们本来就是亲兄弟,直到今天才见面,对他竟然不知不觉生出一股怜爱之心。看到自己引得他伤心,歉疚的握住他小手,却赫然发觉他的手虽然细瘦,却温润滑腻,是一只从未做过粗活的手。试想,一个长年住在山上的孩子,怎可能有这么娇嫩的小手,再细看他那一身破旧的粗布衣服,和一股常人模仿不来的高贵气派,不禁疑惑更深了。
须知在武林中讨生活的江湖人,真可说是步步荆棘,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自幼便练得耳聪目明,胆大心细,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一点小小的疏忽,都可能为你敲起丧钟,怎能不小心。
于是,卫紫衣试探性的问道:“小兄弟,你的手可比大姑娘还滑腻呀!”
秦宝宝听卫紫衣称自己“小兄弟”而不叫“宝宝”已是不高兴,再听他所问的问题,聪明如他,怎会不明白卫紫衣话中的含意?不禁心中气苦。再加上二个月来的流浪生活使他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才找到理想中的大哥,他却如此怀疑自己的身份,虽然明知江湖中人大都如此,而自己的确不像山上长大的孩子,即是如此,心里远是难过,泪水在眼眶中转啊转的,差点便流下来。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效作老气横秋的模样,秦宝宝道:“这位大哥不愧是武林中人,处事心细如发。你原先有意安慰我,但是,一碰到我的手,再打量我的衣着打扮,马上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份,这表示你很有阅人的经历,而且经过大风大浪,见过太多的生与死,可能是江湖上某一帮会的领导人物,所以一碰到违反常规的事情,自然就会生出戒心,怀疑对方可能是敌人派出来卧底的,可见你是个老江湖,虽然你看起来很年轻。”
秦宝宝喘口气又道:“你可能又有点喜欢我,加上我的外表给人一种又柔弱又可怜的感觉,所以你不忍心伤害我,不相信我会害你,才用试探的口气问我,由此可见,你是个扶弱锄恶的好人,我总算没看错人。”
说到后来忍不住为自己的眼光而得意起来。
这小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席话说得卫紫衣四人目瞪口呆,惊讶莫名。心想,他小小年纪就天踪聪明,譬之美玉在朴,明珠在椟,只要经名师巧匠雕琢成材,将来怕不大放异彩!
银狐席如秀冷笑道:“小子你一厢情愿的硬认我们当家的是你大哥,已是令人怀疑,再则你刚才那席话,嘿嘿,一个山上长大的小孩见过什么世面?说得出刚才那番话?鲜邓担撬棠愕模坑惺裁茨康模咳舨淮邮嫡欣矗一崛媚愠34笠氖侄巍!?br>
一开始,秦宝宝就觉得这老小子不怎么顺眼,再见他如此狐假虎威更是不对心,有心使他难堪,故意不理他的话,只顾泛起童稚逗人的笑容对卫紫衣说道:“我想大哥也在怀疑一个山上的小孩怎么会了解江湖上的诡谲?只因我从小住在少室山,自小江湖人物见多了,自然跟一般小孩不同,再说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时常回寺,人嘛,难免含有炫耀的心理,有人愿意听他吹牛,自然乐得献宝似的说给我们听,久而久之听多了,自然就懂。”
换了轻蔑的语气又道:“若是有人认为我没见过什么世面,那人才真是有眼无珠,再加老天真。”说完瞥了席如秀一眼。
众人不禁好笑,但碍于席领主的颜面却不好笑出来。
席如秀则快被这小子气死,纵横江湖多年,谁敢对自己的问话不理不睬,末了,还被骂一句“老天真”偏偏他又不指名骂,想发作也不能,否则岂不自己承认老天真,一时拿他没辄,又气得一身肥肉上下抖动不己。
快刀马泰强憋着不敢笑,问道:“三领主,你怎么了!别是那里不舒服吧?”
席如秀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绪,道:“没什么!”
秦宝宝哧哧笑道:“真的没什么吗?”
席如秀脸色一变,戏谑道:“臭小子你别得意,我们当家的可是子午岭金龙社的魁首金童阎罗卫紫衣,你以为他会跟你这个小乞丐结为兄弟?我看你一定不小心吃了老鼠葯,发了失心疯,居然将我们魁首认作大哥,还要他陪你这小不点玩?我的老天爷,我从来没听过比这更滑稽的事了。”
秦宝宝大眼一瞪,小嘴一撇,正待反讥一番,突然闻到一股焦味,忙奔去将鸡从架上取下来,问道:“你们还没吃晚饭吧?过来一起吃好么?”
一闻到烤肉的香味,席如秀很快地就将刚才取笑人家的一言一行忘得一乾二净,赶忙应声道:“那好极了。”
卫紫衣看在眼里,失笑道:“如秀你可真宝,刚刚把人家痛快淋漓的讥笑怒骂了一顿,现在居然还好意思吃人家东西。”
席如秀呐呐的道:“呃,魁首,我只是告诉他真话罢了。”
卫紫衣瞪眼道:“我的事情什么时候由你来决定?”
转身对马泰,战平道:“你们去把准备的食物拿下来,请这位小兄弟吃。”
马泰和战平连忙取下行李,拿出卤牛肉、熏鸭、肉饼面饼、大蒜,五人围在火边吃将起来,秦宝宝吃了一只鸡腿就不肯再吃,卫紫衣见他身子瘦弱,劝他多吃一点,他小嘴一扁,眼泪居然簌簌流下。
四人大惊,卫紫衣关切的问道:“怎么哭了?那儿不舒服么?”
不问还好,这一问,问得他放声大哭起来,四人更是愕然。
卫紫衣心生不忍,取出洁白汗巾,帮他把眼泪擦掉,脸上的黑灰被泪水一洗,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秦宝宝哭个不停,还一边抽噎道∶“卫大侠,你对稳櫓真好,大家看我穿穿得破烂,都避之唯恐不及,连村里的农人都把稳櫓当乞丐,以为稳櫓要偷鸡,还要打我呢,直到稳櫓拿出银子,他方肯卖鸡给我,还特地选这只最瘦最瘦的,只有你你不会看轻了我,还会关心我,呜哇”
一番话使历尽江湖险诈,早把江湖上的不幸看淡了的卫紫衣也不禁恻然,何况他和宝宝一见就投缘。
让他痛快的哭够了,卫紫衣轻轻握住他的小手。
“宝宝,你怎么不再叫我大哥了?”
他破涕为笑,惊喜交加。“你真的愿意做我大哥啊?我很调皮喔!”丑话且说在前头,可不许反悔又退货。
“我看得出来,因为我小时候也不太乖。”卫紫衣有趣的说。
秦宝宝高兴得直拍手,好不天真可爱!一忽儿,突然双手按住胸口,痛苦不堪似的蹲下身,又忙从怀裹取出一只漆黑的木瓶,倒出一颗殷红色、如婴儿小指头大小的丹葯,和着津液吞下,不久吐出一口大气,已能正常呼吸。
抬头望见卫紫衣四人关切的看着他,不觉心中温暖,微微一笑。
“大哥,你们别担心,我只是先天心脏较常人虚弱一点而已,虽然先天不足,但是后天调理得很好,从小补葯圣品吃了许多,所以自从我爹去世后,就一直没再发作。如今吃了葯就没事了。”
“回到子午岭,请季大夫好好的仔细检查一番。”卫紫夜总不放心。
宝宝开朗的绽放可爱的笑容。“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先天性的疾病任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灵丹妙葯只能缓和病情,并无法使之痊愈,从小我就看开了。庄子南华经上不也说着:生死修短,岂能强求乎?”
卫紫衣闻言不禁愕然,一时无言以对。
在一旁将事情的全貌看进眼裹的席如秀三人,张口结舌,心中五味杂陈。虽然他们深知大当家的习性,对恶人是绝对的心硬,对善良百姓就会如他的面貌一样的和善,但是,再怎么和善总是存在着一种说不出的距离,可从没见过他以温柔的姿态帮一名孤儿擦眼泪,还认他作弟弟,打算亲自照顾他的生活,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本来,卫紫衣若是依了席如秀的意思入镇而宿,今晚就不可能认识身世如谜、精灵奇巧的秦宝宝,自然也不会结下这段缘!
看来,缘之一字,真是不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