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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程胖子吃饱喝足了,终于把目光转向卫紫衣等人。他倒也爽快,卫紫衣请他一道享用美食,他用他那破锣嗓子回绝道:“我是个粗人,连带肠子也是粗的,你们那些精细食物我吃了肠子会打架,你们自个儿请用吧!”对一袋子文君酒却毫不客气的倒了一海碗,咕噜咕噜中三两下,清洁溜溜。
“好酒!好酒!”
“老兄别客气,喝乾无妨。”卫紫衣将酒囊整个递给他,微笑道:“多谢老兄借屋让我们避雨,我等感激不尽。”
“这屋子不是我的,我也是今天才来借住的。”程胖子老实说,嘻嘻哈哈的又为自己添了一海碗美酒。
宝宝恍然道:“难怪我总觉得这屋子和主人很不相称,原来不是你的”
“宝宝!”卫紫衣叱止。
宝宝吐吐小舌,不敢再说。
“没关系,没关系。”摸着圆圆的大肚子,程胖子呵呵直笑。“这位小娃儿说得没错,这屋子的确和我不相称,我是为了好奇才来住的。”
卫紫衣拱手道:“舍弟无礼,老兄不要见怪。”一转话题,又道:“方才听老兄说是为了好奇才借住这座偏僻的茅舍,莫非这屋子有何特异之处吗?老兄可否明示?”
程胖子神秘兮兮瞄了卫紫衣五人一眼,小声道:“这是一座鬼屋!”
卫紫衣、秦宝宝和马泰初时怔了一怔,再来古怪的互望一阵,继而暴起一串长笑,宛如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般。祝香瑶和椿雨两位弱质女流,睁大双眸,惊惧之色流露无遗,不安的目光在斗室里搜巡了一遍,怕有什么怪东西突然冒出来。
马泰笑得直捧腹。“呵呵,我想老兄你大概喝醉了吧!这么大个人居然出语怪力乱神,瞧你也是江湖人,不怕道上朋友笑你?”
程胖子不悦道:“老夫可是海量,三、四碗酒可醉不倒我。你你你的,我老人家话只说了一句,你们笑个什么劲儿,到底想不想听?”
“瞧你年纪不过四十,出口便老夫、老人家,真会倚老卖老。”
“江湖走得久,阅历十倍于你,在你面前够资格称一声老夫。”
“好、好、好,难得有人不怕老。”马泰挤眉弄眼,笑嘻嘻的,又道:“你老人家请继续说吧!我们这里有位小少爷,最爱听人讲故事,你讲得愈精采他愈高兴,可以帮我们省下不少麻烦。”
卫紫衣挥手示意他别再卖弄嘴皮子,正经道:“老兄说此屋有鬼,莫非有什么隐情?反正外头雨大,我们暂时也走不了,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增广见闻。”
程胖子听他说得客气,才脸露笑意道:“听说此屋的主人是位饱学之士,十分讨厌热闹,一个人避到这四不接邻的地方求清静,盖屋种花,生活倒也舒适优闲。过不了几年,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死了,不知是死不瞑目还是留恋此地,每到夜晚子时,鬼魂就会回来走动。我听说了这件事,自然不相信,依我之见极可能是由人假扮,决心来这里捉假鬼。如果你们胆量够大,可以留下来看热闹,当然,一切随你们,我不会强人所难。”
宝宝嗤之以鼻。“明明自己胆子小,想留我们下来陪你壮胆,却要硬撑门面,说些不入流的话套住我们,”作呕吐状。
他是那样期待“怪球”程胖子会说出精采绝伦的情节,毕竟他故事听得多,却没人对他说过“鬼故事”谁知程胖子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末了还夹带几句不中听的废话,大失所望之馀,嘴上就不饶人的出言相稽。
程胖子圆脸一怔,辩道:“老夫怪球程胖子在江湖上也不是无名鼠辈,岂要人壮胆?那还混什么江湖!小娃儿就会瞎扯胡诌。”
卫紫衣一听他自报名号,就明了他是怎样一个人,忍不住暗暗好笑,却也不点破,毕竟“打人不打脸”是江湖上的不成文规定,面子是重于一切的。
秦宝宝首次听到这号人物,再打量他的身材,圆滚滚的,果然像个打不扁的圆球,连忙点头,笑得眼睛差点眯成一条线。
“很像,很像。可是,就不知你怪在哪里?”
程胖子不可一世的斜睨宝宝,大有睥睨天下之势。
“说出来你这小毛头也难以了解,等你再大一点,出去行走江湖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我怪在哪里,也才明白在江湖上要混出一点名声可是难上加难,知道吗?小不点。”
宝宝长长“哦”了一声,一脸严肃道:“我终于了解老兄怪在哪里了?”
“你了解?”
宝宝点点头,故作正经道:“可不是,我小时候玩的球,打死它都蹦不出一个字,而老兄这个球不但声如洪钟,还会吹牛放屁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确够资格被叫作怪球。”说到后来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现出顽童本色。
卫紫衣等人不禁莞尔,忍了忍,终于没笑出来。
“怪球”程胖子气得一张胖脸涨成猪肝色,还“呼呼”的直喘大气,却不敢对秦宝宝怎么样。其一,对方是个小孩,和他动手不免落个“以大欺小”的口实,何况对方会不会武还是个问题。其二,程胖子看出宝宝的后台靠山很硬,恐怕连碰他一下卫紫衣都不会视若无睹,他没自信打蠃卫紫衣。其三,目前正有求于他们,得罪了小的,他家大人心疼之馀,绝不可能答应帮忙。
想通了这一点,也就没什么好气的了。
“老子今天算是蛟龙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好了,不跟你这小子一般见识。”喘口大气,程胖子又道:“外面的雨下得正起劲,看样子,一两个时辰停不下来,你们还是准备留下来过夜好了。”
“不,不好。”祝香瑶按住胸口,一脸的疑惧,带点儿祈求的味道望着卫紫衣,小小声的、清清楚楚的道:“这屋子不乾净,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我好害怕,感觉得到这屋子的确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氛。”
卫紫衣动容的望着她。“既然姑娘害怕”
“哎呀!”宝宝在旁边嚷着:“我们这许多人,阳气这样重,鬼应该怕我们呢,哪有我们去怕鬼的道理,除非做了亏心事,自己心中有鬼,那就神仙也难医了。”
“你别胡说呀!”祝香瑶不平道:“女儿家不比你们男子汉,胆子小,容易慌,一听到鬼字便毛骨悚然。”
“奇怪了,我心脏不好,都不怕被吓死,你又怕什么呢?”
“我没见过那种脏东西,自然会害怕。”祝香瑶转而向卫紫衣恳求:“我们走吧!我真的一时半刻都待不下去了。”
“好过分哦!”宝宝怪腔怪调:“你们有马车可坐,雨淋不到你们头上,却要我们去淋雨,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衣服烘乾呢!”
“稳櫓我没这意思,马车可以让你坐,我骑马。”
“你会骑马吗?”
“我不会,但是有大当家的”
“男女授受不亲,亏你还是大家闺秀,说话竟不顾脸面。”
“你”祝香瑶气得眼眶都红了,一副受尽了委屈、柔弱无助的样儿。
卫紫衣瞧着不忍,斥道:“宝宝,小孩儿少逞口舌之利。”转向马泰道:“你辛苦些,送两位姑娘到如意客栈安歇,我和宝宝留下来观察究竟,明日再与你们会合。”
马泰看看四周,道:“这里只有一张床,又不具被褥,怎么睡?”
程胖子一脸不在乎。“江湖人随遇而安,没床没被难道过不了夜?至于床就让那位小兄弟睡,柜里有被褥,给他盖了免得晚上着凉。”
淡然一笑,卫紫衣心想此人倒也不是一味草包,也有可取之处,晓得关心小孩以讨好大人。只是心中着实好奇,极欲一睹假鬼之面貌,于是笑道:“如此就叨扰老兄了。”命马泰护送祝香瑶主仆进城,再迟城门便关了。
宝宝见卫紫衣答应留下来,想到可以看到传说中的鬼,不禁激动兴奋,乖乖的上床躺着,还不停哼着儿歌,就是不肯把眼睛闭起来,心思一转,不忘提醒卫紫衣:“大哥不可以偷偷的点我的睡穴喔!”这位大哥有时保护心过甚,遇到“儿童不宜”的场面,会突然点他穴道,让他一睡三不知,所以绝对有必要事先警告。
卫紫衣取来棉被帮他盖好,笑道:“要我不点你穴道也行,不过你必须先服下两颗护心丹,再好好睡一觉,等子时鬼出现,我再叫醒你。”
这么简单的条件宝宝自然依从,一骨碌坐起来,取出怀里的漆黑木瓶,倒出两颗丹红葯丸,吃糖似的吞下去。
“可是我现在还不困,睡不着,大哥说故事给我听吧!”
“说什么呢?我所知道的故事差不多全在你脑子里。”
“嗯,就说说黑蝎子帮的事吧!”想到祝香瑶之所以会出现,追根究柢在“黑蝎子帮”头上,宝宝自然而然对那帮派没有好感,而且听战平说“黑蝎子帮”几次侵犯“金龙社”的地盘,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
“黑蝎子帮盘踞西北,总坛设在兰州,是那边的土皇帝,也是最大的黑道帮派,几乎控制了西北地区所有的不法营生,积聚无数财富,萧一霸也因而野心勃勃,颇有一统武林的野心。”
“他这么大野心?”宝宝有点激动。“大哥怎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他敢来挑战,光是大和尚叔叔那关,他就过不了,还敢这样狂妄自大吗?”
卫紫衣不以为忤的笑着:“孩子话!萧一霸非池中物,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愿轻易损兵折将,目前还不须太忧心。”
“怎样才算有绝对的把握?”
“他强我弱,并吞起来不须流太多鲜血。”
“不,我不要大哥受到伤害!那姓萧的敢来,我会去求大和尚叔叔相助,要他派出少林十八金刚去对付萧一霸。”
“小傻瓜!我哄你的。大哥再不济事,一个萧一霸还吞不下我。再说,即使他来真的,你去搬请少林十八金刚也没道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徒然增添悟心大师的麻烦,大哥也不愿去求人。”
“我说了傻话是不是?大哥这样强,金龙社声势浩大,哪需要借外力相助?是我自己太弱,就当别人都跟我一样要找靠山。”
“不是这样,宝宝一点也不弱,只是心肠太好了。”衙紫衣嘴里含笑,扶他在床上躺好,为他盖上被子,柔声道:“我很高兴你这样关心我,这比百万雄兵带给我更大的勇气。哎,只可惜宝宝不是女的。”
“女的怎么样?”
“可以永远陪在大哥身边,只要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再好也不过了。可是,我是男的呀!”
卫紫衣长叹了一声。“也罢,你睡会儿,别想太多了。”
“大哥有点怪怪的,为什么只有女人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宝宝就不行吗?”他那小心眼儿又在胡思乱想,赌气的用棉被连头盖住,耳不听为静,如此一来倒给他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忙伸出头道:“大哥,萧一霸有没有像我这样大的兄弟?”
卫紫衣见他一忽儿将头蒙住,一忽儿又伸出头来,只道他在闹别扭,轻笑一声,说:“兄弟没有,倒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儿子。”
“萧一霸多大年纪了?居然有这么大的儿子。”
“六十嫌不足,五十颇有馀。”
宝宝猛拍小手,天真道:“我真高兴,大哥比他厉害多了,这么年轻就威震江湖雄霸一方,跺一脚而江湖颤动,连我也觉得光彩。”
卫紫衣见他说得天真,禁不住一阵长笑。
“快睡吧!再多话可要点你穴道哦!”“好嘛,睡就睡!就会以兄长的权威压人。”
宝宝嘀嘀咕咕一阵,闭上双眼做梦去也。
卫紫衣在床尾一侧盘膝而生,闭目运功养神,等待子时来临。
程胖子缩在炉火边,不敢让火熄了,有光有温暖,一颗心踏实许多,不多时亦昏昏欲睡,梦到周公小姐住的十八殿去了。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溜逝,突然,窗子“啪”的一声开了,一股冷飕飕的寒风吹进来,众人悚然惊醒,程胖子一看炉火熄了,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宝宝也从酣睡中醒来,坐在床上,揉揉惺忪的睡眼问:“大哥,鬼来了吗?”
卫紫衣立在窗前查看究竟,转身见他醒了,对他笑了笑,招招手。宝宝下床走到他身边,神秘兮兮的从怀里取出一团几乎透明的丝线,线端还附着一个小爸钩,交给卫紫衣,低声道:“待会儿若真有鬼来,大哥设法将丝线钩在他身上,我们再跟着线找下去,就可以知道鬼来自哪里了。”
卫紫衣颔首接纳,摸弄那团丝线,低声笑道:“你的鬼玩意最多。”
宝宝但笑不语,十分得意。
看样子,他们还是不相信世间真有鬼怪这回事哩!
程胖子低声叫道:“鬼快来了,你们还有心情说笑。”
宝宝笑嘻嘻。“现在不说,待会儿被鬼吓死,不就没机会说了。”
卫紫衣附和道:“真想快点开开眼界,看看鬼到底长什么模样?”
程胖子对他二人怒目而视,卫紫衣别开脸,宝宝吐舌扮鬼脸。
倏地
阴风徐徐吹来,窗户咯叽咯叽作响,卫紫衣拉着宝宝避到暗处。此时,雨势已停,外头漆黑一片,愈发显得沉寂,静!静得让人心里不舒服,因为这种静,带着一股鬼气森森、阴惨惨的气氛。
程胖子颤声道:“怎么办?看样子真有鬼呀!”
卫紫衣不理他,低声问爱弟。“受得住吗?”
宝宝用力点点头,他不想被点穴道,错过这次好机会。
不久时,从窗口可以看到一条人影由远而近的“飘”向茅舍而来,为何说用飘的呢?只因窗户开得太高,瞧不见鬼的脚,感觉上,鬼都是用飘的。
三人屏住气息,运足神功凝目望去,可以看清“鬼”是一个身着青袍,头戴文士巾,胸前长髯飘拂的修躯中年人,的确很有饱学之士的风范。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脸,他的脸是死灰色的,他向前伸直的手也是死白色,在黑暗中更分明,惨绿芒芒的眼球直视着屋内的人不动。
卫紫衣在等待他有所行动,没想到“鬼”突然转身飘走,卫紫衣一抖手将丝线抛向他,小爸钩正巧钩住他的腰带。同时,宝宝也发出一枚金针刺中他肩井穴“鬼”中钉浑身一颤,加快速度飘走了,不,这回他们移到窗前看得很清楚,那鬼只是轻功不错,没那份能耐可以脚不着地的飘来飘去。卫紫衣放松手中丝线,任他走了。
如果他想知道那鬼是由何人假扮,略略活动身手就可明了,只是宝宝好意拿出丝线给他用,他就不忍使宝宝失望。
程胖子拍拍胸口,吁了口大气。“太好了,那鬼不战而逃,一定是怕了,相信以后不敢再来作怪。”
“你老兄眼力真差,没见我射了他一针。”宝宝噗哧笑道:“那是先父亲传的暗器麻痒针,含有剧烈的麻痒葯,被针刺中的人全身上下有如万蚁爬行,痒得巴不得脱下一层皮,如此一来,他也不会注意到自己身上被人弄了手脚。”
程胖子不以为然的哼一声。“看你年纪小,人也长得讨人喜欢,想不到却如此歹毒,使用这种害人不偿命的暗器,长大后岂不为害人间?”
宝宝瞪眼道:“对付恶人用这种折磨人的暗器最好,给他一次教训!而且,我们也就可以因此证明他是人而不是鬼,你也不必再心惊胆战了。”
程胖子不信。“你怎么知道他是人不是鬼?”
宝宝听了,大摇其头,大有“阁下真是不可救葯”之意。
卫紫衣见状,轻笑道:“人死就不再有感觉,适才宝宝送他一针,老兄没见他浑身一震?这就表示他有知觉,当然是人而非鬼了。”
“没道理,他干嘛要装鬼吓人?”
“这须请教鬼阁下。”
宝宝笑得好古怪:“我知道为什么?”人家好奇的望着他,他却吊人胃口道:“丝线快没了,我们边走边说。”
卫紫衣窜出窗外,宝宝随后而出,被卫紫衣抱个正着,习惯性的将左手放在宝宝腰际,扶他一把,担心他用力过多,对心脏负荷构成威胁。
一行人施展提纵身法,卫紫衣在前领路,程胖子跟随在后,见宝宝居然要人扶,一时忘了鬼的事,忍不住讥道:“原来小表只会要耍嘴皮子和一点小玩意,一点真本事也没有,走路也要人扶,哈!也好,免得本领太强世人遭殃。”
“啪”的一声脆响,程胖子已被人刮了一个耳光,胖脸上出现五条小小的指痕,一望即知打人的是个小孩。
“谁?谁?哪个王八蛋打我?”程胖子抚着脸,怒叫道:“前面的大个子是你吗?”他没看清楚打他的人是谁,只见人影一闪,他就中了奖,只道是卫紫衣不满他出言侮辱秦宝宝才赏他一个耳光,想也没去想那小表会有此能耐,故而出言兴师问罪,可笑他只要拿起镜子一照,可能会吓得往后昏倒。
卫紫衣摇头笑道:“见鬼了!”
宝宝机灵的接口道:“说的对,老兄一定是见鬼了!否则放眼江湖谁有这么大本事打老兄一个耳光,你却连他是谁都没看清楚,一定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鬼,说不定鬼兄弟如今正跟在老兄后头,准备踢老兄一个屁股呢!”
程胖子忙用双手护住屁股,也不敢向后看,加快脚步到卫紫衣身边来个三人行,宝宝见状,忍不住呵呵直笑。
卫紫衣笑问:“他为何要装鬼吓人?宝宝说来听听。”
“我猜他的目标是针对程老兄,我们只是适逢其会。”
程胖子愈听愈迷糊。“鬼跟我有什么关系,干嘛找上我?”
宝宝也不卖关子,有话直说:“可能是你的朋友想开你玩笑,因为只有他们知道你今晚会来到此处,原本想吓唬你取乐一番,可是当他发现屋里多了两个人,又改变原意溜走,为的是怕被你发觉,以后见面不好说话。”
“胡说!”程胖子不信。“我的朋友不多,却都是知交,能够生死与共、福祸同享,怎可能恶意戏弄于我?我不信。我虽不才,这双招子可雪亮得很,不会看错人。”
卫紫衣沉吟道:“老兄的朋友中,可有像方才假鬼的那种身材的人?”
程胖子回忆一下。“刘勇的背影倒与刚才的假鬼很像。”
“刘勇?”卫紫衣自言自语道。
程胖子兴奋道:“刘勇虽然没什么名气,为人却十分义气,我、刘勇以及老猴鬼是八拜之交,他当然不会戏弄我。”
宝宝小声道:“但愿不是他,否则老兄的立场就很难堪了。”
程胖子马上拍胸膛保证不会是他的好友刘勇。
一行人愈走愈偏僻,来到一个不知名的郊外,走进一座非常大的古厝,目光朝四周搜巡,只见前面是一广大天井,四周都有一丈高的围墙呈方形状,将这幢房屋围住。
迸厝是老式建筑,走进去,院子广场有几棵大榕树,约三、四人合抱粗,地上堆满乾枝枯叶,配上荒废已久的花园,显得荒凉不堪,表示这屋子已相当久没人烟了。
三人不发一言的再往后院走去,几个转弯,已到后院,后院跟前院差不多,老榕树,枯叶遍地,高围墙,多了一口乾枯的池塘,还有一座老屋独立而建,这老屋相当大,门窗都已相当古旧。
丝线到这里已收得差不多,大家都明白此屋即是目的地,脚步更放轻了,说话哀嚎声就从这座老屋里传出来。
“唉哟这该死的程胖子不知从哪里拉来两个帮手,本想吓吓他,取乐一番,想不到反遭暗算,唉哟老猴子,你到底有没有法子帮我止痒,我快难受死了,唉哟”
卫紫衣等人听到这里,全然明白一切均是针对程胖子所开的一个玩笑,也就不客气的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屋内二人乍见有人闯入,悚然一惊,那位中针的老兄已经取下长垂至胸的长须,露出微凸的下巴。卫紫衣懒得理他们,顺手一抖,丝线全被收回来,笑着还给宝宝。
精瘦如猴的中年汉子暴跳如雷,怒骂装鬼的刘勇:“你你们刘勇你这混蛋白痴被人做了手脚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还让对方跟踪到这里来,现在可怎么办,你说。”
“这这哪能怪我,我遭人暗算,全身好像有几千只几万只蚂蚁在爬,想捉又捉不到一只,这滋味换你试试看,去你娘的!你这只狡滑的老猴子现在倒什么都怪我,唉哟痒死了,不如给我一刀算了。”装鬼的刘勇全身痒得在地上乱爬,想借粗糙的泥土止痒,又不甘示弱的破口大骂。
程胖子冷冷的看着这一幕,表情木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倚为知己的八拜之交居然戏耍他取乐子,怎不令他悲哀。
宝宝目睹这一切,也替他难过,没想到自己一语成真,觉得程胖子好可怜,有心帮他,从木瓶倒了一颗白色丹丸交给他道:“老兄,这是麻痒针的解葯,必须和酒服用。你肯原谅他们就将解葯给他,如果想惩罚这两名伪君子,不妨把解葯丢了,让这个假鬼继续受三个时辰的罪,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
“怪球”程胖子茫然接过解葯,心想自己视为知己的朋友,和眼前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孩,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朋友?
卫紫衣抱拳道一声“告辞”携同宝宝返身退出大屋,行在遍地落叶上,求饶声不时传来,充耳不闻的继续前行。
“后来呢?解葯给他没有?”马泰满嘴塞满肉包子,咕哝的问。“换了是我,才不给他解葯,那种人痒死了也活该。”
这里是如意客栈,面街的店面内即是食堂,卫紫衣和秦宝宝一早便来与他们会合,坐在食堂最好的位置用早膳。
“阿弭陀佛,菩萨保佑。”祝香瑶又是抚胸膛,又是合十念佛。“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担心得一夜无法成眠。”
椿雨在一旁侍立,俏皮道:“就不知小姐为哪一个担忧?”
“当然是两位都担心啊!大当家待我这样好,他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担心他的安危,为他祈福,也是情理所在。”
“多谢你的关心,”宝宝将头别开,哼道:“可惜我不需要一个姐姐,尤其这个姐姐心怀鬼胎,更是敬谢不敏。”
“宝宝!”卫紫衣皱眉轻斤。
这儿,祝香瑶已流下泪来,悄悄用手绢擦拭,其实每个人都瞧见了,气氛有点尴尬,马泰一口肉包子梗在喉头,怎么也吞不下去。
“宝宝,快向祝姑娘赔个不是。”
宝宝翻白眼,嘟起嘴,就是不肯开口。
“宝宝!”
“不用了,大当家,请你别为难他。”祝香瑶宽宏大量的说:“是我自己不好,厚颜认亲,难怪他会不高兴。”
“你自己知道就好。”宝宝还要讨便宜。
“你愈说愈不像话,给我回房里去!”卫紫衣拉下脸来管教他:“自己好好反省反省,看哪里说错了、做错了。”
“大哥”
“回房去!”
宝宝气冲冲的走了。
“大当家,这又何必呢?”祝香瑶倒不忍心了。“你这么做,使我做了罪人。”
“姑娘不必多心,我不是为你,而是为了宝宝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希望他养成得理不饶人的毛病,万一得罪高人,他的性命堪忧,毕竟,我无法时时刻刻的守在他身边,保护他。”
“大当家这份情谊太高贵了,宝宝实在是个幸运的孩子,蒙你关爱,真是三生有幸。”
“宝宝给我的,远比我能给他的多。”
“哦?他给了你什么?”
“他的心,他的完全信赖和依靠,加上他的欢笑声,太多太多了!在他面前,我无须设防,我就是我,他的大哥而已。”他无须对人解释的心里话说出来,无非是想让她死心。
祝香瑶转开脸去,低叹了一声。
她不死心,觉得卫紫衣过分负责任了,竟有意为爱弟而延误自己的婚姻,真是太傻了!如果没有了秦宝宝,他又会怎么样呢?只听说有人殉情而亡,没听过失去弟弟的大哥就此消沉下去。
男人比较经得起老,卫紫衣内功深湛,是个中翘楚,他可以慢个三年五载再成婚不迟,而她,可等不及了,再过个五年,她都老了。
看来,若不先除掉秦宝宝,卫紫衣真会依誓言而行。
用过饭,卫紫衣去敲宝宝住的房门,从里头传来很不高兴的叫声:“里面没有人,拒绝拜访。”
卫紫衣哈哈一笑,推门进屋,在床上找到宝宝,劈口问一句:“你是男孩还是女娃儿?”
宝宝面门倚墙而坐,用书挡在面前,无所谓的道:“都不是,我是个小可怜虫。”
哼了哼,卫紫衣劈手拿下他的书,正色道:“多少人疼你、爱你、宠你,你若是可怜虫,天下可怜虫未免太多了。”
宝宝板起脸儿不说话,今天的大哥很坏,只知维护女妖精。
“你根本没在反省!”卫紫衣勃然大怒。“我原本想伴你在城里玩几天,让你玩个痛快、买个痛快,可是现在不去了,瞧你为一点小事就闹别扭,还是回总坛去好了。”把书丢还给他,转身就走,突然传来宝宝倔强的声音:“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卫紫衣蓦然转身正视宝宝,强忍怒气,一字字道:“假使你认为自己的翅膀硬了,不需要大哥的照顾与管教,你尽可以去,也可以不必再回来了。”
宝宝浑身一震,十分冷静的下床,把头顶上的珠帽取下来还给他,又从颈上除下“寿”字图金项炼,也交还给他。
“你这是做什么?”卫紫衣眼看他做这一切,简直要昏倒。
宝宝十分平静又硬气的说:“我不会死皮赖脸留在人家讨厌我的地方。”
卫紫衣再也顾不得生气说气话,一把将宝宝抱在怀里,说道:“你为何说这些话伤大哥的心?大哥对你不好吗?你要去哪里?”
再也忍不住的让眼泪夺眶而出,宝宝双手抱紧卫紫衣脖颈,呜咽道:“大哥忽然对我那么凶,又叫我不要回来,所以”
“不要说了。”他将宝宝整个人紧紧搂住,痛苦道:“大哥太喜欢你了,偏偏你这么小,我担心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将使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懂吗?你实在太小了。”
宝宝有点迷惘又有点懂,泪花朦胧地望着卫紫衣痛苦的神色。“我不太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每次大哥有烦恼,我也快乐不起来。”
“宝宝!”卫紫衣简直恨不得将宝宝整个人揉进他身体里,低哑道:“如果宝宝是女儿身,长大了愿不愿意做金龙社的魁首夫人?”
“嫁给大哥?”宝宝为之一怔,有点兴奋又有点奇怪的道:“这样最好,大哥就不会被女妖精抢走。可是,我是男的呀!”
他烦躁的摇了摇头道:“为什么你会搞不清楚自己是男是女?”
宝宝怜悯的摸摸他的面颊。“大哥真奇怪,自小我就穿着男装,当然是男的,有什么好疑问的?”
“我的天!”卫紫衣累得一交坐在椅上,有气无力道:“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狠狠打你爹一个耳光子,你明明是女儿身,却让你自小穿男装,造成你的错觉。我不能再让你这样下去,本待等你长大才点破,如今我发觉再不使你醒悟,让你明白自己真正的性别,恐怕你一辈子都会迷糊下去;搞不好,哪天你带个小佳人回来,告诉我,这是未来的弟媳妇,到时可闹大笑话了。”
宝宝跪坐在卫紫衣腿上,一脸迷乱,猛摇着头道:“不是,不是,大哥骗人,我不是女的,我不是”
他伸掌封住宝宝的小嘴,严肃道:“这种事大哥会胡诌吗?况且你是医者,难道不知男女有别吗?令尊又曾提醒你今生不能娶妻,娶妻必定招来不幸,这又是什么道理?你想一想吧!宝宝。”
宝宝睁着眼,愣愣的望着卫紫衣,心里又慌、又乱、又不信、又恐惧一时瞠目结舌,惊骇若痴。
男的?女的?
女的?男的?
宝宝的脸色更白了,连嘴角都失去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