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马甲乃浮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燃文小说网 www.ranwenxs.cc,最快更新三梳最新章节!

    傅先生,

    对我而言,你永远是最亮的那颗星辰,不论过去,现在,或者将来。

    哪怕终有一天,你会隐退,回归暗处,你我不会再见;

    但我心矢志,永久不移。

    我想你能懂的,对吧。

    **

    燃放烟花爆竹的后遗症很快出现。

    众人散场,送走演员,才意识到附近一带的地面,已经被火药残渣搞成了脏乱差。

    剧组工作人员都很有公德心地留下来打扫。

    处理完毕的时候,差不多快一点了。

    姜窕在假借找不到东西,让同事先走,她一个人在化妆室坐了很久。

    环顾四周,黑黢黢的真安静啊。

    一点半,她锁上化妆间的门,翻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

    司机很快和她取得联系,说五分钟就到。

    姜窕挂断电话,呵出一团白气。

    入冬后的夜晚好冷,真是有点难过,素不相识的人,都能轻易知道彼此的手机号码。她和傅廷川结识快两个月,却仍旧没为对方留下过任何联系方式。

    不是没想过和他要,但又怕唐突冒昧。于是,就这么拖啊拖的,直到今日彻底分别。

    他们本身,就是相隔很远的人吧。她大概,也很难再见到他了吧。

    等待的过程中,姜窕有些无聊,刷起了微博。

    刷新了一下页面,好巧,第一条居然就是傅廷川的。

    他平常工作忙,上网少,几个月可能才更一条微博。

    傅廷川还从不在微博发自拍。

    他曾在访谈节目里回答过这个问题,我不会自拍,拍得很丑,还是活在别人的相机里比较合适。

    粉丝们笑作一团,这段视频被剪辑出来,有五六万的转发。

    姜窕也不知道她们在傻乐些什么。傅廷川不发自拍照,但经常会看到别的明星微博里的自拍合影有他,所以,粉丝经常会调侃他是“活在别人微博的男人”

    她们说过的话,他都听进去了,记住了。

    反正那会,只要傅廷川微博一有动静,姜窕就和其他粉丝一样,如获珍宝。

    反反复复地看,手机都要被瞧出洞来。

    对了,还要转发加评论个十几条,二十条,上百条。

    她们那么渺小,九牛一毛,散入人群就看不到,能见到他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吧。所以,她们只能坚持不懈地,力所能及地,不求回报地往评论里注满爱意。也许有一天,他偶一低头,会看到自己;也许那一刻,他正为绯闻和黑粉烦忧,能被自己鼓励;倘若他在热门里瞥见他的名字,说不定还会笑一下呢?

    对啊,那就够了。

    吾心足矣。

    尘埃汇聚成星球,弱水能载千斤舟。就是这样无害的目的,无望的期待,无私的付出,支撑着一种名为偶像力量的东西。

    真的很了不起,而她们从未察觉。

    她们只会一次一次,轻描淡写地和外人说,我就是粉他啊。

    姜窕有些激动,将拇指停在微博界面的最上方。

    稍微使劲地按在那,像是怕它下一秒就会丢。

    她留意到发布的时间,是刚刚。

    姜窕的呼吸急促起来。

    傅廷川竟然给她的礼物拍了照,还po在微博上。

    他似乎刻意找了个阴暗的地方,又或许是关了灯,小石子不负期待地发着光。一小团,绿莹莹的,隔着玻璃,几乎看不出原物。

    在别人看来,可能是萤火虫,可能是别的。到底是什么,只有她和傅廷川清楚。

    体积太小,哪怕点开大图,它都显得格外普通。

    但在姜窕的眼里很美。

    她转眼去看微博的文字内容。

    天啊。

    这下子不光是气短缺氧,简直要心肌梗塞。

    握住手机的那只手,禁不住地想要发抖。如果此刻心情能决定力量,她随便跳跃一下,可能都会蹦出宇宙。

    傅廷川给这张图配了一行字。

    应该是哪位名家写过的句子,有些眼熟。

    姜窕隐约记起来了,这话出自诗人海子。

    她在原地站立良久。

    试图通过思考这个句子的出处,催促自己平息下来。

    可惜结果还是无果。

    脸颊炙烤,心脏狂跳,万籁皆沉寂,世界仿佛只剩她一个人。

    姜窕紧捂着嘴,笑肌把双眼都挤成了弯弧。好烦啊,她根本绷不住那些发自内心的惊喜。

    姜窕四下望望,确认没人,给那条微博点了赞。

    风吹过,她又飞速地取消了那个赞。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像是担忧,又好像是害羞。

    好像傅廷川就站在她身后,他俯身,贴近她,他的鼻息灼烧耳廓,能让她浑身颤抖。

    四野静寂,他嘴唇微动,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喑哑声音,只有她一个人能听懂的独一方式,告诉她: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

    注:

    傅廷川的那句微博配字:“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近日,各方每天来电纷纷,陈路忙得焦头烂额。

    不止是她,她身后的傅廷川工作室全体人员,都异常烦躁。

    因为他们的老板,已经在微博热搜话题上霸屏整整三天了。

    与之并行的话题有“傅廷川。今夜我不关心人类”、“傅廷川。我只想你”、“傅廷川。海子”、“傅廷川。童静年”等等。

    没错,由于任性boss精虫上脑一时冲动,整个团队都要为他那条自作主张的微博买单。

    虽然傅老板已经很淡然地下达指示,要公关方面对外解释称:

    差不多六年前这个时段,接下的海子这部电影,发那条微博只是为了怀念。

    但是媒体娱记和八卦er们统一态度:把我们当猴啊鬼才信你咧!

    于是,这些人的思路延伸,脑洞大开,联想到傅廷川是杀青当天晚上发的那条微博。

    前后整理一下,可见傅廷川一定是在对某个女人告白,外加表达一下不舍之情。

    至于这个女人么,一定是拍摄太平期间与他接触最密切、有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人。

    再略作猜测,他在剧中饰演的角色是驸马薛绍。

    那位每天都和他待在一起,且关系非比寻常的女性,想必就是他戏中的妻子,小太平,童静年——

    毕竟郎才女貌,大叔配少女,看对了眼,假戏真做的可能性也不小。

    综上所诉,事实证明,这些媒体朋友八卦党们的确是猴。

    很久没有过“粉红劲爆”消息的某“禁欲派”代表,傅廷川老干部,又迎来了人生中极为罕见的一次绯闻。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粉丝,在他那条微博下面狂刷留言评论:

    “傅叔,和我们说实话,是不是真有喜欢的妹子了?qaq”

    “川哥,原来你好萝莉这口。”

    “这条微博的对象是我。”

    “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tat不管你喜欢谁,我们串串香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呜呜呜我全部的少女心都没有了手动再见。”

    “老公,到底是哪个贱人!带她来见我!提头来见!”

    “我表示无法接受,除了我你谁都不能喜欢!”

    “偶像,祝福你,我先去哭一会。”

    “喂,幺幺零吗?我被甩了。”

    姜窕每天有空就会开着小号,刷新动态,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这是她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没有转发过的傅廷川的微博,看一次,就会羞愧一次。

    叮叮——

    微博有人发来私信,她一看名字,是个一起粉傅廷川的小女生,还在念大一,微博id叫爱川川的小串串。

    “舔妹,你在吗?”

    姜窕在小号上的行事作风,实在太像那种十多岁的脑残迷妹粉,平常与她有交往的其他粉丝,都会自动默认她是真·初中生。

    外加她的微博名字“每天狂舔我川不要停prprpr”所以大家还爱叫她舔妹。

    怎么突然来找她?姜窕心跳漏针,赶紧回复,

    每天狂舔我川不要停prprpr:“在。”

    爱川川的小串串:“你是不是很伤心,我看你都没转那条微博,也好几天没转我们川的动态了。”

    每天狂舔我川不要停prprpr:“”姜窕张口结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女孩。就像她之前曾假设过的“傅廷川的女友如果是她”一样,没有欠谁什么,却也深感内疚。

    同为粉丝,所以比谁都懂那份失落。如果偶像真的有了爱人,那就意味着他再也不属于她们所有人了

    最后,她一个字没说,只给对方一个“摸头”的表情。

    为了防止时不时有互动粉来问她怎么没动静,姜窕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维持好这只小号的痴汉形象。

    于是,她默默地转发了傅廷川最新的那条微博,似乎很艰难地打了两个字“祝福”外加一个emoji心碎表情。

    转完她就立马钻进被窝,脑袋全闷在里头,天啊她在干嘛,角色扮演人格分裂吗?搞得自己好像知道傅廷川这条微博是在对谁说的一样,好像知道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地下恋情一样,好吧,她确实知道,不过她在祝福个什么鬼,祝福她自己和傅廷川吗?唉,怎么办,好羞耻啊噗姜窕把自己埋在柔软的黑暖里,攥紧手机,偷偷笑着。

    “姜窕你在干嘛!怎么闷被窝里抖?男神闹绯闻了,你在偷哭啊?”沉迷于奇迹暖暖不能自拔地孙青瞄了隔壁床一眼。

    姜窕立马正色,拉低被褥,探出两只眼睛:“没,我又不是那种情绪激烈的粉丝。”

    “我们都在说傅廷川是不是暗恋童静年呢,”孙青给屏幕上的红发少女搭着裙子,叹息说:你说这男人啊,怎么不管多大岁数,都喜欢柔弱清纯小女生呢,让我们这种大龄未婚单身女汉情何以堪?”

    “就是喔。”她扯高被窝,盖住嘴巴,恬不知耻地附和着,声音也因此显得很闷。

    **

    如果说姜窕这边是满是少女心粉红泡泡的话,

    那么傅廷川那边就是狂风骤雨黑云压城了

    啪!几份报纸被暴力甩上茶几,险些把旁边的咖啡给碰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挽住,适时将纸杯稳回了原处。

    受到惊吓,雪白的小猫拱起背脊,灵巧地跃至一边。两天前,她刚取代某徐姓人类,成为工作室的新一任吉祥物。

    “今天我不关心人类,我他妈的就想打死你!”徐彻使劲拍打着玻璃台面,手掌都隐隐痛:“傅廷川,你作什么啊!几万年不上微博,难得发条微博就是要嫩死我们!”

    傅廷川眼帘放低,瞥了瞥面前陈铺得乱七八糟的娱乐新闻刊物,首版头条全是他自己。

    陈路跟在徐彻身后,她越过他,在贵妃椅那头坐下,没说话。

    傅廷川端起咖啡,呷了一口,也不吭声。

    见他毫无反应,徐彻瘫回沙发另一面,和陈路面对面,举高手无力地挥挥:“陈女士,你来,我真的管不了他了。”

    陈路眼波微转,dior999描绘出来的鲜艳大红唇,让女人看上去气场非凡:“廷川,你自己解释,为什么要发那样一条微博。”

    傅廷川眉心蹙了蹙,反问:“需要原因?”他总喜欢把别人的问题顺手推回去,四两拨千斤。

    “当然了,你也到这个年纪了,不可能是那种说话不经过大脑的毛头小子,总要有个理由,来驱使你发这条微博吧。”陈路点燃一支细细的女士烟。

    这两天太操蛋了,烟瘾上来,都没个能坐下来排遣的功夫。

    傅廷川微眯起眼,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性神态:“因为对方能看到。”

    他知道她是他的粉丝,他的每一个动态,她一定会关注。

    徐彻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当面告诉她会少块肉啊!啊?最后那天!我还特地把你一个人搁化妆室里,就为了给你制造机会,你呢!晚上回去就给我整了一出八卦狂欢来,你知道现在满世界怎么说你不,炒作,矫情,什么都说,粉丝们哭成一片,我们工作室微博都他妈的掉粉了。”

    “我不喜欢当面说这种话。”

    “ok,ok,你不喜欢当着她面说情话是吧,但你当着全世界面讲这种话倒是挺自由自在信手拈来嘛。”

    “别人又不知道对象是谁。”

    “别人不会往深入想啊,你以为你和童静年那小丫头的绯闻怎么来的?”他怎么永远搞不清楚重点,徐彻单手揉头发,几乎要抓狂:“还有,你不好意思当面说,就不会电话里面说?”

    “我没她电话。”傅廷川终于道出了真正的理由。

    “我有。”

    傅廷川眉梢微动:“你怎么会有?”

    “你拍杀青戏那晚上,蒋导把我叫到旁边给我的,他们老以为我在把姜窕。还说了点客套话,让我多多关照,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呵。”傅廷川从鼻腔里滚出一声低哼。

    陈路吐出一团烟圈,疑惑:“徐彻你怎么不把那女的电话号码给他?”

    徐彻:“妈的那天拍完戏闹完场都十二点了,我困得跟狗逼一样,回去之后倒头就睡,怎么知道这逼当晚就发疯啊。”

    陈路来回扫视着这两人,眼光最终定格在傅廷川脸上,她真是给气笑了:“廷川,你有那女孩照片吗?”

    经纪人迅速切换成“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是骡是马赶紧拉出来遛遛”模式。

    “没。”傅廷川淡淡吐出一个字。

    陈路往白瓷烟缸里倒了少许水:“我真想看看长什么样。”

    徐彻整理着被自己抓乱的头毛,替傅廷川答了:“挺不错的,不是那么惊天动地的美,但文文弱弱的,小脸,皮肤白,手特别好看,老扎个马尾,看着舒服”

    陈路留心听着,把烟捻进水里,笑得玩味。

    傅廷川逐渐看向徐彻,忽然以一种难以名状的意味在打量他。

    “你这样看我干嘛?我对你马子没兴趣,客观陈述而已,她真不是我喜欢的那口,白开水一样,没欲”

    傅廷川猛地起身,吓得徐彻赶忙闭嘴,缩腿挡脸的。

    良久,他意识对方没有进一步行动后,才收起自己的自卫姿势。

    傅廷川居高临下看他:“电话。”

    徐彻:“什么电话?”

    “给我。”

    “喔好好好,给你给你。”徐老妈子恍悟,露出嫌弃的表情,开始不耐烦地翻看手机上的通讯簿。

    傅廷川长身玉立,看似耐心地等候着。

    可在徐彻念叨完“发你短信啦”的下一刻,他拿起手机,当即离开原地。

    **

    午间休息,姜窕照例吃饭。

    她随意坐着,饭盒搭在腿上,手机就搁在靠自己最近的花圃边缘。

    就这样,一只手扒拉着筷子,另一只在刮屏幕。

    最近几天她真是一逮到空闲就上微博,满屏幕傅廷川的消息,比较热门的就是他的绯闻。漫山遍野的粉丝们呜呜哭喊,我不依我不听他就是为了悼念海子,而各大八卦营销号,也在绘声绘色地诉说着傅廷川和童静年在拍戏过程中的可能性发展,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莫名愉悦,又莫名不快地看了一会,屏幕一黑,手机震动起来。

    姜窕瞄了眼,一个陌生号码,来源地是北京。

    从未见过的电话号码总是会让人心生迟疑,万一是那种骗话费的呢?

    她等待少刻,手机还在抖,对方似乎有持续要她接听的意图

    很执着。

    难道是认识的人打来的?

    她上学期间人缘不错,朋友也不少,毕业后各自奔赴四方,虽然有联系,但也不是日日夜夜煲电话粥恨不得什么都告诉对方的那种,就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日里很少见面,偶尔有长假,才会吃个饭聊聊天,倒也默契如旧。

    姜窕放下饭盒,接通电话。

    “喂,您好,哪位?”她礼貌地说着。风淌过去,金色的银杏叶子掉在她头顶,她脸颊有斑驳的日光。

    那边静悄悄的,良久没有出声。

    “喂?您哪位?”老得不到回应,她有点焦躁地追问。

    依旧静默。

    姜窕想挂电话了,但对面似是心有灵犀般,在她将要拿开手机的前一秒,答道:

    “是我。”

    姜窕愣住,太熟悉的声线,低沉醇厚,经久长年贴在她心尖,一听即可辨。

    他话音中带有三分笑意,就好像

    达芬奇密码里有这样的形容,他的女学生们形容他的声音是“耳朵的巧克力”

    而这个人的声音,对她来说,也是如此。

    阳光太虚幻,晃着人眼恍惚,姜窕突然不敢再说一个字,像是怕自己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