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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所有的人都出去后,如翠姑娘蹬了鞋爬到床上,伸手搂住他的腰,紧紧挨着他,仿佛这样他很快就会好似的。
温良微微一笑,但仍是说道:“丫头,别挨太近,会传染给你的。”话虽是这么说,但仍是伸手揽住她的腰身,没给她挪开的机会,标准的表里不一。
她难得没有同他贫嘴,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不放。
直到敲门声响起后,知道是药煎好了,如翠姑娘揉了下困盹的眼睛,规规矩矩地坐到床边,说了一声“进来”,门外的青衣方端着药推门进来。
青衣将药放下,又收拾了下房间,端来一盆温热的清水,识趣地退到外室中候着。
摸了下药碗,烫得她赶紧收回手,然后又去拧了条毛巾过来给他擦试被汗渍弄得湿黏黏的身子,顺便帮他换下身上那套已经被汗湿的睡衣。
温良的精神撑得不久,脑袋仍是晕晕沉沉的,在喝完药后已经陷入了睡眠中。如翠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烫,但已没有先前那般热了,大夫说,只要小心看护撑过今晚就好。又探头瞧了下他额头上的伤,青黑一片,因为先前发了一身冷汗,汗渍弄湿了伤口,使得那伤口看起来有些恐怖。
如翠去拿了条干毛巾过来,小心地为他擦试着额头的汗渍,拿了大夫给的膏药仔细涂抹伤口。发现他的眉宇微微皱了起来,赶紧放轻了力道。
直到天蒙蒙亮,温良的烧才退下,如翠姑娘也觉得自己累趴了,一骨碌地爬到床里头,楼着已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的男人一起睡下。
温良坐在床上,背后垫着大抱枕,脸上仍带着病态的苍白,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有几绺柔顺的黑色长发垂落在胸前,更衬得那张脸苍白病态,眉宇疲倦,但一双墨眸却漆黑无比。
“大人,这是属下查到的东西,请您过目。”尚溪将一份资料递给床上的男人。
温良淡淡看了一眼,问道:“外头有什么风声?”
“外头都传遍了,先前有很多针对夫人的流言,不过昨天放出那条流言后,有很多人称赞夫人当初舍已为人的义举。”尚溪小声道,偷偷看了眼床上的男人,发现他竟然露出一个极为好看的笑容,赶紧低下脑袋不敢再看。
“呵……。”温良低低地笑了一声,将手中的那张纸撕了丢到床前的火盆上,任纸片慢慢成灰,可是那双素来潋滟柔和的桃花眼里一片冰冷的色泽。他撑着脸,淡淡地说:“他们这般逼迫,不过是想要我休妻另娶罢了,你道,大公主是不是个好人选?”
尚溪冷汗唰的一下便出来了,心知那些人要倒霉了,就算是太后娘娘……惹毛了这人,也要吃苦头的。也许在亲近的人眼中,这个男人聪明风趣,做事轻狂,但他伺候他有十几年了,知道这男人还有阴暗的一面,不过藏得太深了,没有踩到他的底线,他不吝于做个好人。
似乎要应验他的所想,等听到他接下来的吩咐,尚溪心中一阵惊惧,想说什么但望见那双冰冷无波的眼眸,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一阵脚步声响起,尚溪抬眼瞧向门口,恰巧见到自家夫人端着一个托盘带着两个丫环进来,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仿佛心中的压力也减了几分。不由自主地再瞄向床上的男人,却见他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苍白的脸上一片柔和的神色,仿佛刚才那个冷峻如利刃的男人只是自己的错觉。
“尚溪,你先下去。”疲倦的声音响起。
尚溪应了一声,躬身行了一礼,又朝进来的如翠姑娘施了一礼后方退下。
“温大人,喝药了。”如翠姑娘坐到床边的绣墩上,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温温凉凉的,已经不再发热了,不由得开心起来。
听到吃药,温良眉眼有些发苦,见某人忤在床前定定地盯着他,只能慢慢地接过放温的药碗喝下那碗药。
如翠这才露出笑容,拿来手帕为他擦试唇角的药汁,将熬好的碎肉粥端上来喂他。
“温大人,今儿早上镇国公府派人来了。不过我让人将他拦在院外,没让他进来打扰你休息。”如翠姑娘慢慢地勺着浓稠的粥喂他,边说道。
温良沉默了下,然后笑道:“干得好!”见她露出个喜俏的笑容,不由得笑意越深。
吃完粥后,温衣让如翠拿本书过来给他打发时间,同时也用了个不算理由的理由将她拘在身边,说道:“我现在是病人了,丫头你要仔细伺候,可别乱跑,有什么事让下人去忙活。”
听到他的话,如翠姑娘有些忧心,趴在床边看着他,问道:“温大人,要不要再叫胡爷爷过来瞧瞧?都过了三天了,病还没好,我有些担心。”
温良生病的第二天,如翠让人去将胡太医请来。知道是温良生病,所以胡太医第一时间便颠着药箱匆匆忙忙来了,检查完知道他只是感染了风寒发热才松了口气。胡太医在看了大夫开的药后,又添了两味药材进去,将药方改善,也能让病好得快些。可谁知这病拖了三天,还是时不时地发个低热,让如翠姑娘愁坏了。
温良笑了笑,突然感觉到喉咙一阵痒意,然后是一连串的咳嗽,等终于止了咳后,苍白的脸色染上了些许血色,喝下如翠端来的清水润喉后,方说道:“不碍事的,可能是我很久没有感染风寒了,一次性地将以前的都补回来了。”
“是这样么?”如翠姑娘有些犹豫。
温良点头,笑得十分纯良。
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仍是微笑地回视自己,如翠姑娘咂巴了下嘴,想起厨房里还在煲着的药膳,吩咐他不要看太久的书,累了就去休息后,便出去看药膳煲得怎么样。
走到门外,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慢慢地翻着手中的书,如翠姑娘心里有些叹息。她认识他好几年了,又是他枕边人,更不是笨蛋,哪可能没有发现他几次趁着她不在悄悄地将药倒到窗外的行为?他分明是不想让病好得快一些。
这三天来,虽然她一直围在他身边照顾他,但也不是不知道外头的事情,不知道是谁将她以前受伤致使不能生养的事情传出去,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了,反应挺强烈的,大多数的人都暗中支持温良休妻,赶紧娶个能生养的女人回来。而一直以来被京中夫人贵女们认为幸运无比的如翠姑娘也遭到了她们的唾弃,认为她现在的行为就如同霸着茅坑不拉屎一样。
当然,她还来不及消化,很快又有亲的流言了,说她之所以会不能生养是因为当初为了救温良伤及内腹造成的,这是英勇的行为,是义举,应该受到赞扬,所以不应该受到世人的苛责。而温良明知道真相仍然决定娶她为妻是知恩图报的表现,男人应有的担当。
听到这流言后,如翠姑娘直觉,应该是她家这个就算生病也不安份的夫君的手笔,一边让自己继续时好时坏地生着病一边摇控外头的流言,这种很男人的做法她只能在心里叹气。
不过看温良的模样是不想让她知道外头的事情免得她心中难过,所以她就当作不知道,全心全意地照顾他。虽然心里想对他说,其实不用搞坏自己的身体转移她的注意力,她真的不难过的,而且她也不会为了没法解决的事实难过呢。
刚出了房门,还未走到厨房,蓝衣匆匆过来,说道:“夫人,镇国公到了。”
如翠姑娘有些惊讶,看来因为今早时没让镇国公府派来的人见着温良的面,镇国公终于坐不住了,只好自己亲自过来看情况。
唯一的嫡子生病了,而且听说病得十分严重,老镇国公会坐得住才怪了。
吩咐青衣去看着药膳,如翠姑娘带着蓝衣向正厅走去。刚出了正房的院门,便见到头发花白的镇国公大步往这儿行来,管家明叔跟在后头。
看到她,镇国公一张板得威严的老脸瞬间拉长了,心里腾生一股火气,特别是想起这几天外头的流言,镇国公心中更是憋闷不已。现在好了,京中谁人不知道镇国公府的嫡子娶了个不能生养的女人,偏偏他的儿子还将她当成宝一样地供着,拒绝休妻拒绝纳妾,根本是要断他温家的香火。虽然后来不过一天时间,又有新的流言为他们辩护,但镇国公仍是觉得这面子丢大了。
不过他今天上门来并不是要吵架也不是要骂人,只是想瞧瞧儿子病得怎么样了。想起下人回来禀报说这女人借口儿子需要休息拦着他派去的人不让见,心中又腾起一股怒火。
“爹,您怎么来了?”如翠姑娘笑盈盈地说。
镇国公哼了一声,边往院子里走边说道:“若我不亲自来,旁人能见着良哥儿?”
“爹,夫君此时还病着,身体虚弱,胡爷爷说不宜受到打扰,并不是媳妇拦着不让人见的。你瞧,为了让夫君好生养病,府里都闭门谢客了。”如翠姑娘一脸无辜。
听到她的胡扯,镇国公差点想朝她咆哮,明明是为了避开外头的流言才闭门谢客,可话经过她的嘴,倒让她说得好像一切都为了他儿子好似的。这种没品没貌没身份又胆大包天的女人,真不知道他儿子到底瞧上她哪点,甚至为了她要断了温家的香火后代。
“夏氏。”镇国公突然叫道。
如翠姑娘恭敬地应了声,微微垂下脑袋,一副小媳妇乖巧恭顺的模样。
镇国公盯着她的头顶,不知怎地看到连他也敢顶撞的丫头此时摆出一副小媳妇样就觉得胃疼堵心,但该说的话仍是要说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了良哥儿才会伤及内腹导致……咳,这事儿是良哥儿欠你的,所以我不逼他休妻了。不过,若是为了良哥儿好,你是不是应该退一步?”
如翠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爹的意思是?”
镇国公停下脚步,望向不远处院子里颓败的冬景,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良哥儿是个男人,你让世人怎么看待他?以后他若是后悔曾经年少轻狂时的轻率决定时,他会不会后悔难过?你既为他的媳妇,理应为自己的男人着想,劝他走正途。”
听出他言意之下,如翠沉默了,然后小声道:“可是夫君不开心。”
镇国公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又看了她一眼,见她低眉顺目,但眼里有不赞同之色,一时间心中百般滋味。他当然知道三儿子不开心,自从二儿子枉死,前妻承受不住打击生病去逝后,三儿子从来没有开心过。但那又如何?他现在还年轻,很多事情看不透罢了,以后等他继承了他的位子,接下镇国公府的重担后,他会明白他当初的做法。
“那是他的责任!”镇国公沉声道,“他是镇国公府的嫡子,迟早要继承这个位子。”
如翠姑娘不说话了。
“咳,等他病好了,我会让人安排将一些仕女画像送来,你也帮忙挑一挑,以后生了孩子,抱到你名下养着,也算是你的孩子。”说着,镇国公的老脸有些挂不住。若不是前妻早逝,现在的妻子根本管不住三儿子,他也不会亲自安排这种事情,哪有父亲插手到儿子的后院去的道理?若是传出去,他的老脸都要丢尽了。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要走到正房的院子前时,尚溪从里头走了出来,朝镇国公施了一礼,恭敬道:“老爷,大人说他现在身体虚弱,不想见客,请您回去。”
镇国公的脸色有些龟裂,板着脸不怒自威,怒声道:“反了反了,我是他爹,还进不得他的房?”
尚溪心里苦笑,硬着头皮道:“老爷,大人真的是身体不舒服,刚才体温又上升了。”
如翠姑娘一听急了,不再装木头,问道:“又开始发热了?温度高不高?”
“夫人请放心,只是低热,散了热就好。”
闻言,如翠姑娘仍是忧心忡忡,对镇国公说道:“爹,夫君这病已经三天了,胡爷爷开的药也喝了,可是一直未见好,一不注意又开始烧回来,这可怎么办?”
镇国公蹙着眉头,胡太医的医术是太医院顶尖的,若是连他的药都无法见效,那真的是很严重,心里也有几分急了,不顾尚溪的阻止直接进去。
幸好镇国公也知道自己前几天才和儿子吵了一架,估计儿子这会儿不会乐意见着他,加上儿子之所以会病得这般严重,也是那天他砸的那杯茶使得他感染了风寒,心里说不出的后悔难受,可这面子却又拉不下来,一时间也没有直接进门去,便站在窗口往里头张望,见到坐在床上的男子脸色苍白瘦削,额头上那道被他砸出来的青紫色的伤口更显得触目惊心,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咳嗽,一时间只觉得难受极了。
如翠此时也顾不上镇国公了,忙进屋子里去,让温良躺下休息,为他盖上厚厚的被褥,用毛巾给他擦试冷汗。
过了一会儿,原本应该睡着的人突然睁开眼睛,沙哑的声音虚弱地说道:“爹走了么?”
如翠并没有注意到镇国公有没有离去,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青衣。
“刚才走的,他吩咐咱们不用告诉你们。”
温良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又闭上眼睛,这回没有再防备地任自己睡下。